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71页

  如果鲜于阿胡还在，他或许能看出这些合围过来的兵线其实很薄，只是堪堪铺开，就像撑大了的饺子皮，想要包住一颗硕大的肉丸。

  但是鲜于阿胡此时只剩下一颗人头，还沾着泥土滚落在地，俨然是不能出声指挥这些亲兵了。

  斛律金在亡命奔驰了将近一里之后，终于见到了整装待发的裴昇以及他身后的玄甲军。

  “辛苦阿六敦了。只是未想到，你居然会临阵斩将！”裴昇瞥了一眼不停喘气的斛律金，摇头失笑，把他这出名的不善武力之辈，都逼得动手杀人，可见当时境况之危急。

  斛律金勉强的拱了拱手，权当对裴昇致意，“行台，你交予我的任务已然完成。”

  “所以阿六敦且去阵后歇息吧，接下来，就是我的任务了！”

  裴昇扬手合上面具，身后一众玄甲军，在阳光之下闪着渗人寒光。

  平缓的速度带起杂乱的马蹄声，然后变得整齐起来，和先前数次的具装骑兵出击一般，在速度带起来之后，在如金属森林一般的长矛之前，没有人想抵挡玄甲军的冲击，也没有人能抵挡。

  裴昇没有使用投矛战术，只是简简单单的夹矛冲锋。

  而前面的包围圈，也适时的让开了一个口子，正好让裴昇如一股灼热滚烫的铁流，灌了进去，摧毁身前的一切。

  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任何有效抵抗，本就在四面围堵之下，惊惶失措的高车骑兵，根本无力抵抗这个时代堪称最强的具装骑兵的冲锋。

  更何况他们早就在四面四军，共四千多精锐骑兵的箭雨之下受伤惨重。

  甚至于逃窜对于这些高车骑兵也失去了意义，本来他们就在鲜于阿胡的猜忌之下，分成了散乱的阵型，大部分散落在高柳县中找寻金子，小部分就是鲜于阿胡的亲兵，却是第一时间直面了合围的冲击。

  所谓战场，本就是这么简单，在裴昇等人设计将鲜于阿胡引诱出来并且成功之后，结局已经注定。

  失去了平城的坚城高墙，这些乱糟糟的高车牧民组成的不正经骑兵，除了马术优秀些，还能如何？

  一滴血透过面具上的眼孔，溅到了裴昇眼皮之上，并不滚烫，只是有些温热。

  裴昇轻轻眨了眨眼皮，这滴不知道是何人的血，沿着睫毛滚落，在面具之下，在脸颊之上，画出了一道淡淡血痕。

  裴昇没有在意，只是举起了手中长槊，再度斫向下一个人。

  第138章 尔虞我诈
  “降或者死！你们自己选择！”

  被四面团团围住的残兵们，此时已经纷纷弃械，在幽州军的呵斥之下，乖乖的抱头蹲在地上，而斛律金这个昨日还狼狈亡归平城的失意者，此刻俨然成了能左右他们性命的胜利者。

  “降！我们投降，求求首领不要杀死我们。”

  斛律金的话音刚落，立刻就被这些高车俘虏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淹没了，其中一个尖利的叫声，尤为刺耳。

  这个声音的主人赫然就是乞袁，斛律金也是惊疑，这人命真大，居然还活着，于是就指了指乞袁对着裴昇来说，“此人就是最早发现车队金子之人……”

  然后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裴昇闻言，倒是对着乞袁笑了一下。

  乞袁看着斛律金恭敬动作，早就明白裴昇才是最核心之人，连忙下跪，磕头不止，“将军，我们不是存心造反的，都是那鲜于阿胡怂恿我们的。我们这些牧子都是被逼的，求求将军不要杀我们。我们可以替将军牧马放牛，作奴作仆，我们什么都能干。将军饶了我吧。”

  裴昇微微点头，居然亲手扶起了乞袁，开口说道：“若是你们能甘愿悔过，并且从此安心当个牧民，我自然不会杀你们。”

  随后他扯了扯乞袁身上破烂的袍服说道：“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先把衣物都脱了吧。”

  “啊？”乞袁怎生也没想到裴昇会有这样的要求，不过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他闭着眼睛，毅然决然的脱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两排精瘦的肋骨，紧接着就要继续脱兽皮袴褶。

  其余俘虏在幽州兵士的长刀之下，也纷纷脱起了衣物，于是乎，在冲杀之后，还剩四千有余的高车俘虏，个个赤身裸体，缩着屁股，蹲在地上，沐浴在清晨阳光之中。

  裴昇则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切，挥了挥手，说道：“着衣！”然后看着默默垂泪的乞袁说道：“你也着衣。”

  还在抽泣的乞袁怔怔抬头。

  ……

  独孤如愿强忍着身上衣袍散发出的恶臭，头上戴的风帽破烂不堪，甚至肉眼可见几只虱子爬来爬去，但是独孤如愿还是用力往下拉扯，直到遮住了自己半张脸。

  与其相同，在留下了一千骑兵看管俘虏之后，剩下所有人都穿上了俘虏脱下的衣物，装扮成高车骑兵，往平城而去。

  这次攻略平城，裴昇将自己麾下所有骑兵尽数调齐，窦泰所领的范阳一军骑兵、斛律金所领的一军高车骑兵、高欢所领的燕州一军骑兵，以及独孤如愿所领的新练成的一军幽州骑兵。

  而伴随着骑兵的调动，其他州郡的兵力配置也需要跟着变动。

  譬如窦泰所在的范阳城，就需要从渔阳城和军都城调去精锐步卒，用来填补窦泰率领骑兵离开造成的兵力空虚，同时坐镇大将的调动也是应有之意。

  念贤暂时代替窦泰成了范阳城的主将，而宇文颢也去了渔阳郡坐镇，毕竟此时雍奴城中的可朱浑元三将都是跟随宇文氏北上的。而赵贵则被丢到了玄甲军里，跟着宇文泰混。

  “单单今日所俘虏的战马，就有一万多匹，虽然连死带伤，完好的不过七八千，那也都抵得上我们所有战马了！”窦泰策马凑近裴昇，兴奋的说道：“这平城可真多马！那些俘虏交待说，牧场里有戎马十余万匹！”

  “那能组成多少骑兵啊！”彭乐也凑着大脑袋过来，他不知道哪里找了个破风帽，根本塞不进他那大头，只能歪歪斜斜的扣在后脑勺上，加上一副歪嘴斜脸，完全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高车牧子模样。

  “以后我们就不必因为没有战马，而控制骑兵数量了！”裴昇也面露笑意，“不然你们名为校尉将军，却只能统率一军千余人，便是我也觉得憋屈。”

  “所谓，人生于世，大丈夫当领万军，纵横天下！”

  自高欢以下，诸将闻言都面露向往之色，特别是喜好骑兵冲阵的窦泰，此刻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更有甚者，如李虎、宇文泰想的则是，若是有万骑玄甲军，那天下之大，谁能挡之！？
  赵贵刚来不久还没融入集体，也没有资格凑近裴昇身边的核心圈，只能艳羡加猜测的听着那里传出的低声讨论和哄笑声。

  就在众人纷纷畅想之际，斛律金却面色肃然，他小儿明月可还孤身留在平城呢。

  鲜于阿胡等人来时，一人三马，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从平城到了高柳县。而裴昇此去，算上俘虏的战马，也能一人两马。但是他并不打算不吝马力，快速驰骋，而是压着时间，在近乎正午时分到了平城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