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48页

  侯景难得见一向倨傲的贺拔岳这般推心置腹的和自己说话，且品味贺拔岳话中意思，也甚是赞同，于是就此按捺住了心中冲动。

  两人立马冶坂津口前，命令麾下兵马重新搭营建寨，隐隐将这处大河边上的重要渡口占住了。

  ……

  “陛下，陛下！北城外有兵马来击，为首之人高举大旗，声称要替太原……尔朱荣复仇！”自阊阖门宣读完赦文的元子攸，御驾刚刚进入端门，便被紧紧追来的消息给拦住了。

  诛杀完尔朱荣自觉天命在身的元子攸，顿时怒不可遏，大声呵斥道：“朕如此宽宥，不记前事，他们居然如此冥顽！真是不可饶恕，朕，朕要将他们全部屠戮！”

  跟随御驾两侧的百官，顿时互相对视，抛开元子攸的大言，原先因为尔朱荣被诛杀而压下的对于尔朱氏的恐惧，又再度涌上心头，不少人更是直接变色。

  李彧率先上前，对着来报之人发问，“带兵之人是谁？兵马几何？”

  “带兵之人乃尔朱兆，至于兵马人数，因其来回纵横，属下难以数清，不过至少有三千之数。”

  百官闻言不禁议论纷纷，各种嘈杂之声又起。

  “三千而已，并不算多。”

  “这可是尔朱契胡的三千精锐，岂是寻常兵马能比。至少能抵得上一万普通兵卒！”

  “是耶，你可别忘了，当初河阴事变，那尔朱荣也不过用了三千兵马……”

  元子攸神情凛然，伸手向下压制，携带着天子之威严，百官顿时息声，一片肃然。

  “洛阳城内还有多少可用之兵？”元子攸看向元徽。

  元徽哪里知道这些，举头张望半晌，只见百官纷纷低头，根本没人帮他出声，顿时心中气愤。眼看着元子攸已经面露不喜，他急中生智，“陛下，前禁军领军将军元鸷熟悉军略，可以召他前来献策。”

  元子攸听到元鸷名字，不由的皱眉，这人乃是尔朱荣一党，心思繁杂，如何能用！但是，看着元徽可怜眼神，毕竟刚刚协助自己诛杀了尔朱荣，元子攸也不好不给这个颜面，只能含糊说道：“朕知道了。”

  “尔朱荣天生暴虐，陛下诛杀，那是顺应天意。如今洛阳欢腾，内外喜噪。方才陛下登临阊阖门宣读赦文之时，百姓欢声震天。此乃人心所向，所以，若是陛下在城内招募敢战之士，必然有万千百姓踊跃入军。届时又何愁，无兵可用？”李彧见元徽吃瘪，心中暗喜，即刻上前，说了一番有理有据的话来。

  元子攸边听边点头，“既如此，那就由李卿主导募兵之事，成军之后，你为军将！”

  李彧闻言却后退一步，将自家族叔李挺李神俊让了出来，伸手一指，“李侍郎曾历任边州刺史，熟知军略，可以为将！”

  元子攸此前也在太极殿内看到了，李神俊带着死士从偏殿冲出来的英姿，也是满意点头，随即任命李神俊为领军将军，和李彧一同负责募兵之事。

  李彧颇为得意的昂首后退，眼神先是扫过元徽，随后看向崔巨伦。只见到崔巨伦脸上挂着笑容，并不为意。

  “那现在城外契胡兵该如何应对？”百官中忽有人出声询问。

  “洛阳何等坚城，任他们攻打，等待我新募之兵成军，必然能战败他们！”李彧面露不善，转头盯着发言询问之人，骇得那人连连低头躲避。

  “那还是要放些精锐士兵在城上驻守，以作监控，不然守城之兵大多孱弱，若是被契胡威吓，也未可知会有何事发生。”又一道反驳声音出现，李彧再度循声而去，只见出言之人乃是崔巨伦，不禁皱眉，随后笑道：“崔郎中此言，就是要将那两什幽州甲士献上守城咯？”

  崔巨伦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转身对着元子攸拱手。

  而在此时，又有一人从城外奔来，来者边跑边欢呼，“陛下，城外大好消息！武卫将军奚毅派人传信，说他愿意归附，且已经率军占了孟津河桥和北中城。那些在城外鼓噪的契胡兵已经退去！”

  原先还在忧心兵力的元子攸顿时喜色显露，原来这奚毅是真忠臣，而不是假投效。

  百官也各自松了一口气，孟津河桥乃是洛阳北面最为重要的渡口，如今被自己人占领，这尔朱契胡只怕进退两难了。

  崔巨伦却微微诧异，他默默退入人群，和身边杨愔悄悄对视，眼神交流之后，各自思量。

  ……

  “奚毅，狗儿！亏我从父在世时，对他如此看重！”

  尔朱兆在惊闻奚毅占领河桥和北中城之后，顿时血气上脑，一把折断手中马鞭，愤恨丢掷在地上。

  “吐末儿，现在该怎么办？”尔朱度律打马上前，“河桥被占，我们就别想安心攻打洛阳了。万一奚毅从背后偷袭，我等恐怕也要丧命于此！”

  “白跑一趟，算了，还是回去寻我阿兄。咱们收拾收拾回晋阳吧。”说话之人乃是尔朱世隆之弟，尔朱世承，人才猥劣，和其兄比起来，毫无才能。此番屁颠的跟着尔朱兆跑出来，无非是想着有没有机会占些便宜，此刻见到事不可为，马上升起了逃避心理。

  尔朱兆哪里能忍得住，这些人明里暗里话中讽刺。他拨马掉转方向，对着孟津河桥，挥手道：“我们有三千精兵，奚毅也不过是先我们一步，正可趁其立足未稳，攻其不备！”

  他回身张望，“你们既然肯跟我出来，说明你们都心中怀有太原公之人。奚毅，叛贼也！随我杀了他，然后再从容攻破洛阳城！为太原公复仇！”

  契胡骑兵们闻言纷纷鼓噪起来，自洛阳城北处出发，向着孟津呼啸而去，所幸此时已然雨停，道路虽然还是泥泞，但是已经可堪疾驰。

  马蹄声炸响，宛如天外再起冬雷。

  而等这只兵马来到孟津时，河桥上还拥挤着一大半的兵卒没有渡过大河。原来奚毅所谓的占领河桥和北中城，不过是先派人报喜，后行占据之事。只怕奚毅也想不到，尔朱兆会这么快的到来。

  “好。全军都有，随我冲锋！”尔朱兆奋力大喝，首当其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彭乐打了一仗之后，下意识的模仿。此刻的尔朱兆，无论是姿态，呼喝，乃至所率兵马的阵势都像极了彭乐。

  就连那一马当先冲锋的张狂样子，也如出一辙。

  随着号令传递，这支三千人数的骑兵陡然加速，以尔朱兆为箭头，不管不顾的直冲河桥，虽然不是具装骑兵，威势上却相差无几。

  于是乎，正挤在河桥上的奚毅所部们，见到前不久还是同袍之人挥刀杀来，先是愣住发呆，而不是想着反抗，毕竟奚毅投靠元子攸之事，除了少数几个将领知晓，这些兵卒一无所知，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是被奚毅诓骗裹挟的！
  “为何杀我们！你们疯了吗！”纷乱的叫嚷掺杂在厮杀声中，此起彼伏。

  孟津河桥，虽然宽敞，甚至能供四车并行，但是它毕竟还是座桥，狭长的地势导致本就没有列成阵势的奚毅兵，在各种冲撞之下，顿时崩溃，整个桥面，乱成一团。

  裴昇曾说过一句话，即使兵卒如龙，若是主将如虫，那么这战力也是不成。需得将兵皆为龙，方能百战不殆。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尔朱兆勇，其麾下兵卒则壮。随着他一路狂呼酣战，奋勇向前，孟津河桥已然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