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47页

  众人这才惊疑的看着这个原以为的谄媚小人，未想到不但胸有山川沟壑，所献之策也甚是可观。

  裴昇闻言轻轻颔首，后世知名的雁门关其实是明朝才在东陉道上修筑的。明朝时的雁门关不止是一座关，而是抵御异族的完整防御体系，和偏关，宁武关（楼烦关）合称为“外三关”。除了三大关隘外，明朝还在这条防线上修建了十八个堡寨，与大同的外长城防御体系守护相望。这也就是后世闻名的宣府、大同、山西三镇。

  不过回到眼前，如今的东陉雁门关根本还没修筑，甚至都没有雁门关这个称呼。至于宁武关也不过是遗留的楼烦关遗迹，无人把守，所以张长史所献之策，确实是眼下最佳之策。

  裴昇沉吟片刻，对着城外涨溢的河水，微微摇头道：“如今大雨刚歇，水势未收。先等着吧，我亦不急，等河流积水排干之后，我们再行南下。”

  众人纷纷称喏。

  等到张长史八尺身高，偏偏压低至六尺的佝偻身影消失。

  背后盯着他的高欢不禁对着裴昇出声道：“此人，其言可信，其人却不可信。”

  ……

  “诸位将军，这便是陛下意思了。只要愿意效忠朝廷，往昔诸事，陛下既往不咎。一应官职如常，所谓只诛首恶，便是如此！”

  河阴大营之内，手持元子攸赦文前来的前华阳太守段育这般说道，言语之间并无半点畏惧之意。

  大营之内，直到段育前来，才知道尔朱荣命丧太极殿的尔朱氏众人，顿时失措，不少人面色悲戚，如丧考妣。

  “只诛首恶！？你敢再说一遍！”尔朱兆咬牙跳起，一拳便将段育击倒，之后更是殴击不断，口中嚷嚷吼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从父世间无敌，怎会命丧你等小人之手！”

  “说，是不是你们将他囚禁了，然后来诓骗我们！”

  段育已经被殴的说不出话，眼看就要奄奄一息，尔朱兆再度挥下去的手，被一人从身后抓住。

  “谁！敢拦我！”尔朱兆瞪着怒眼，转身大喝，果然不出他所料，抓住他的人就是尔朱世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信了他的言语，要接受这赦文。替那小皇帝效忠！？”

  “你说的是什么话！洛中情形，我们一无所知，如果任由你将他殴死，那么我们又该和谁相问？”尔朱世隆狠狠的将尔朱兆臂膀摔下，他嘴上话虽如此说，但是心中其实已经八成确定尔朱荣身死了。不然这段育先前也不会那般强硬神情表现。

  尔朱兆喘着粗气，扭头不看尔朱世隆，指着面目全非的段育说道：“那你问！”

  尔朱世隆正欲上前，却被慕容绍宗拦住，只见他蹲在段育身前，面色凝重的开口，“太原公果真殒命了？”

  “呸，全是乱臣贼子，幸亏恶酋已除，不然这大魏朝堂不知该会被你们祸害到如何地步！”段育勉力睁大肿胀的双目，一口血水唾出，直中慕容绍宗胸前，“你们等着，天子大军将到，若是不束手就擒，你们都将步尔朱荣后尘！”

  慕容绍宗面色难看的站起，他没有继续询问，也没有与段育辩驳，只是回身看向了大营之内众人。如此表现，众人也纷纷明白，段育所言确实是真。

  于是乎，大营之内，呼声顿起，哭声也有，喝骂声也有，更多的则是在发泄情绪的吼叫。

  在这嘈杂之中，却有几人面色不定，各有思虑。

  尔朱世隆和慕容绍宗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顿时齐齐迈步走至角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现在第一重要的是，要不要把太原公死亡的消息传出去。其次是，大军整装待发，又该何去何从。”慕容绍宗率先发话。

  “可以召各部将领商议，从兄死亡消息亦只可传到他们这层。”尔朱世隆捏了捏眉心，显然心间压力巨大。

  慕容绍宗点头，然后看着尔朱世隆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来，“那下一步该如何？是北归晋阳，还是留在洛阳？谁当为主！？”

  尔朱世隆脑海之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心思都在纵横来去，按照族内辈分，此间众尔朱氏就以他地位最高，往昔也颇受尔朱荣器重，若说谁为主，必然是他。但是，对比起驻守并肆的尔朱天光，他就难免逊色许多了。

  “并肆，晋阳，北乡公主，菩提……”或许是思虑过甚，以至于尔朱世隆嘴中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起来，听得身边的慕容绍宗频频皱眉。

  然而，未等他们勾对完毕，大营之外已经响起了尔朱兆震天的呼喝，“太原公被狗皇帝骗杀。是契胡人，便举刀和我一同杀进洛阳，为太原公复仇！！”

  声音呼喊不停，不久之后，便有军士的骚动声浪跟着响应起来。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尔朱世隆顿时惊醒过来，转身便对这大营内的众人喝问，然而原先站的满满当当的大营，现在已经少了一半还多的人！
  尔朱世隆气急，直接点名，“拂律归，你出去将吐末儿拉回来，现在诸事都还未议定！怎么能像他那样鲁莽行事！”

  尔朱拂律归神色也自浮动不定，勉强领命之后，钻出了大营。

  未几，他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不好了！吐末点了一支兵马，往洛阳去了。还有，还有奚毅也领了一支兵马出营，不知道是否也跟着去洛阳了！”

  “什么！”尔朱世隆一时无语，感到手脚俱麻。

  乱了，尔朱荣一死，什么都乱了。

  第192章 局势难辨

  “阿斗泥，怕是有大事发生了！”

  看着大营内乍然炸开的骚乱之声，以及眼前狼奔狗突一般冲出营垒的兵马。身为先锋，本来已经整备好行装，正候立在冶坂津浮桥处等着命令出发的侯景和贺拔岳，顿时面面相觑。

  “兵马是往洛阳方向去！并不是北上方向。阿斗泥，我去看看！”侯景忍不住出言，对着贺拔岳短短言语，飞快向着大营策马而去。

  背后的贺拔岳先是眯眼，随即喝声连连，压制住了自己所部兵马的躁动。

  然而，未等侯景打探过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的喊声就已经震彻河阴了。

  “攻打洛阳，为太原公复仇！”

  贺拔岳心中一紧，有些失措起来，尔朱荣死了？

  “阿斗泥，如今我们该如何？”跑到半途的侯景，也掉马回转，他靠近贺拔岳，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要不要也跟着尔朱吐末去攻打洛阳…若是攻下了，富贵可期！”

  贺拔岳看着侯景，他那淡褐色的眼眸里似有火焰闪动，一时之间，贺拔岳心中也大为意动。不过，顷刻间，他就清醒过来，对着侯景问道：“尔朱兆带了多少兵马去洛阳，除了他之外，还有哪些将领去了？尔朱世隆何在？慕容绍宗又何在？”

  听到慕容绍宗的名字，心火旺盛的侯景顿时脑子一清，作为对自己关照有加，且算是自己兵法师傅的慕容绍宗，侯景还是心存几分尊重，或者说是忌惮。

  贺拔岳看着连串出营的兵马，又回身扫了一眼自己和侯景所部，摇了摇头，“天子既然敢行大事，必然早有防备。洛阳天下第一大都，只凭借这些兵马如何攻打？况且，你我虽为都督军主，但是所领兵马不过千人，岂能随意抛掷消耗在攻城之上。要用也得用到最为紧要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