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51页

  “时不我待，等什么天亮！”尔朱世隆低喝一声，也拂袖出营而去。

  随着尔朱世隆将命令传下，很快，大营之内本就还未平息的喧闹又沸腾了起来。留在此间的兵卒，基本都是他们几兄弟的亲兵或是不愿攻打洛阳之辈。所以，虽然有些讶异连夜赶路，但是更多的人则是欣然接受，毕竟已经离乡数月之久，他们早就想家了。

  于是乎，不足一个时辰，大营内五千有余的骑兵已经整装待发，十人一根火把，星星点点蜿蜒成一条火龙。

  远处的洛阳城头传来了敲锣示警之声，显然是发现了他们动作，还以为他们是要夜袭。

  “我们从哪个津口走？”尔朱弼凑近尔朱世隆轻声询问，同时以眼示意身后，那里正有几个靠的紧紧的兵卒，中间围着慕容绍宗。

  尔朱世隆回头看了一眼慕容绍宗，只见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但是却安定端坐马上，没有挣扎，没有叫喊，只是静静看着尔朱世隆。

  尔朱世隆眼角一抽，指向东面，“从冶坂津过河！”

  “贺拔岳和侯景要不要也带回去？”尔朱弼想起了现在正驻守冶坂津口的两人，又接着问了一句。

  “都是外人，带回去干嘛？”尔朱世隆收回看慕容绍宗的视线，不满的瞪了尔朱弼一眼。

  战马长嘶，如同破闸之水一样从冶坂津浮桥上冲了过去，惹得浮桥左右一时震荡不休。

  立马在桥头的贺拔岳眼神深邃，他没有看这些呼啸如风，连夜奔回山西的契胡骑兵，而是盯着远处在黑夜之中，影影绰绰投下巨大阴影，犹如怪兽一般的洛阳城。

  示警的锣声响个不停，城头也亮起了火光，甚至还有些鼓噪之声顺风传来。

  “洛阳城这防备倒是警觉，只怕不好攻打。”侯景策马往前几步，对着贺拔岳低声说。

  “那也是尔朱兆该关心的事，不是我们。”贺拔岳神色平静。

  侯景默然点头，桥上的骑兵还未走完，他再度望了过去，奔驰的兵马，卷起了呼啸的风，将燥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他刚才看到了慕容绍宗也在其中，这不免让他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尔朱世隆会要求我们一起回师呢。”侯景又说了一句。

  “他现在可没有心思管我们。”贺拔岳依旧平静，甚至称得上面无表情了。

  本来不喜说话，但是不得不开口的侯景，也就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

  许久之后，等到尔朱世隆所部已经全部渡过浮桥，他才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等。”

  ……

  吕梁山余脉的管涔山和云中山之间，流淌的正是汾河，这条河被称为山西的母亲河。

  而裴昇此时正在这条母亲河的上游河谷艰难跋涉，在马邑城等了数日，因为大雨暴涨的水势终于落了下去，幽州军便在张长史的带领下，一头钻进了南下的河谷。
  

  “适才我们刚刚翻越的那处关隘，就是战国时期赵武灵王所设置的楼烦关。”张长史已经一身泥泞，但是依旧对着众人解释不停。

  “难怪如此残破，战国至今也七八百年了吧。后世就再没人重建关隘了吗？”裴昇喘了口粗气，艰难的将脚从泥水中拔出，身边牵着的战马也不耐的打着响鼻。

  这等湿滑的感觉，让他想起了每年春耕在农田里插秧，不过插秧更多的是期盼丰收的喜悦，而现在则是辛苦跋涉的疲惫。

  “有马邑城守住河谷出口，又何须再建一个关隘。”张长史赔笑作答，“只是属下没想到这大雨过后，河谷淤泥会如此深厚，倒是让裴公沾染了这么多污秽。”

  “与你无关，这条路虽然是你推荐，但是决定选这条路的却是我。”裴昇没有那么矫情，如今洛阳消息被重重阻隔，他不可能留在马邑城干等。

  若是洛阳城里崔巨伦等人蛊惑元子攸未果，若是诛杀尔朱荣过程出了差错，若是被尔朱荣翻盘了，若是尔朱荣只是受伤并没有死。种种设想都有可能发生，因为这已经不是命定的历史了。那么自己就得趁着尔朱荣不在山西的机会，抢先占据他的老巢。

  所谓现在多进一步，就有多一步的胜机。

  “还差多远转向？”裴昇停了下来，稍作休整的同时，也回头看了看身后，只见后面河谷上满满当当都是人，一众军士满身泥泞，就连有着洁癖，酷爱华服的独孤如愿也是狼狈不堪。

  见此，他不由失笑，这等场面可真难见。

  众人见裴昇笑，也忍不住左顾右盼，看到各自跟泥人一般模样之后，也抑制不住笑容。调皮如彭乐，看到高欢脸上干净，伸手从地上挖了一把淤泥，不由分说的往他脸上抹去。于是乎，惨案开始发生，天空之中泥土飞舞，最后还是以彭乐被压倒在淤泥上而告终。

  张长史谦卑束手，直到众人玩闹完，才对着裴昇说道：“再往前三十里，就有条河，名为阳武河，等出了这条河谷，就是大道平原了。”

  裴昇这才恍悟，自己现在所走的这条道，正是公元九百三十六年，五代后唐节度使石敬瑭据河东叛变，求援于契丹，契丹耶律德光将兵绕过雁门关，自扬武谷南下的那条路。

  彼时耶律德光不但一战解体后唐，更收获了石敬瑭这个儿皇帝。那么此时的自己，又能否一战而定尔朱氏呢？

  两日之后，终于走出河谷的幽州军，还没有擦干身上的泥土，就直接突袭了毫无防备的石城县。

  至此，山西大地紧闭的门户内，闯进了一个大盗。

  第195章 无利益谈何情谊

  “都督，关外有人叫嚷，说是都督的故旧。”

  西陉关隘里，一间不大，称得上狭小的堂屋内，寇洛迎来了麾下兵卒的禀报。

  “什么故旧。直接打发走，若还是流连不去，一箭了事。现在这等局势，哪还有什么闲人敢在边塞地界随意来去，必然都是心怀不轨之人！”寇洛此时正张开双手，就着屋内篝火取暖，头也不抬直接回复。

  今年的天气着实怪异，先大旱，再大雨，然后太阳出来后也无甚热量，天气一日冻过一日，眼瞅着就要落雪的模样。

  来报的小兵挠了挠头，“都督，他们不在关前，是从关后太和岭口来的。”

  “什么？关后！”

  寇洛大吃一惊，关后？难道雁门郡已经失守，不可能啊，那得打通整个并州和肆州，才能直趋雁门郡……他急急抓住来报小兵问道：“来人有多少兵马？”

  “无甚兵马，就两人而已。”小兵被寇洛暴起的姿态惹得有些害怕，支支吾吾回复。

  “两人？什么模样？”

  “一黑一白，一丑一俊。”

  寇洛捏着下巴，紧急思索，这边塞军事重地，哪里冒出来的故旧，莫不是从武川镇来的？黑和俊？他脑海忽然闪过一丝灵机，难道是这两人？

  同在屋内烤火的守关别将，见寇洛神色不定，出言道：“若真是都督故旧，不妨将他们接入关来？”

  寇洛闻言立刻摇头，“关隘重要，岂能随意邀生人入内。这般吧，我下关去见一见他们。若真是故旧，也就罢了。若他们心怀叵测，将我挟持或是诓杀。你们不用管我，万不可轻易出关为我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