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52页

  寇洛挺身而起,他身材颇为雄壮,一边示意小兵替他着甲,一边对着别将认真说道:“谨记,守住这西陉关才至为重要。”

  别将立刻肃穆领命。

  太和岭口前,宇文泰不安分的纵马来去,伸长脖子看着起伏纵横的山陵沟壑,边看边乍舌。

  而驻马不动的独孤如愿也是眼带惊奇的看着身前这条陡峭的关道,此时已经停雨多日了,但是道路石板上依旧有淤泥残余,甚至边缘没有铺设石板之处,不时滑落一些泥土,簌簌作响。

  站在此处,需要高高昂着头,才能看到顶部的关楼,而在关道两侧,依着山势也建了不少的望楼和碉楼,守关兵卒驻守在望楼里,方才他们是依靠挥舞旗帜,一层层传递信号,才将信息传到最高处的关楼。

  “这关后的道路就这么陡峭了,那关前又该是何等险峻。”宇文泰将四周地形记住之后,凑到独孤如愿面前,指着两侧的碉楼说道:“加上这碉楼,真要正面强攻西陉关,只怕我们损伤颇重。”

  独孤如愿点头赞同,幽州军此番来的都是骑兵,饶是战力堪称精锐,若是全部堆在这狭长关道上,只怕也是讨不来好。

  “还好那个张蒙给我们指了阳武谷那条道。”宇文泰面露庆幸,随后又盯着关道说道:“连张蒙这当地人都见面就降,甘愿带路。你说寇洛这武川人,又会是什么心思?”

  “寇洛这人性子豪迈,不拘小节。”独孤如愿摇了摇头,“不管他什么心思,无论是继续向尔朱氏效忠,还是举关归附,都不会伤我们分毫。”

  “哎,可惜我们和他年龄相差颇大,说是故旧,其实往日里并无甚交情,要是我大兄在场,就好了。”宇文泰忍不住叹了口气,此番还是他第一次被指派做这种事,虽然身边有独孤如愿相伴,但是裴昇临行前可是点名以他为主,所以他心中还是雀跃着想要把事情办成。

  “这怎么消息传上去这么久,还没动静?莫不是他不愿理会我们?”宇文泰有些急躁,安定了片刻,便又开始策马来回。

  “寇洛应该会下关来见,我们自关后太和岭口来,必然令他心中疑惑震动。所以无论是见一见所谓故旧,还是打探个中细节,他都会见我们,黑獭,稍安勿躁。”独孤如愿还是立马不动,只是伸手缓缓安抚着胯下战马。

  “那为何会下关来?”宇文泰询问刚出口,也马上醒悟了,换成自己也不会轻易放不知底细之人去要紧地方。

  果如独孤如愿所料,没过多久,他们就看到寇洛踩着泥泞,只身一人下关而来。

  “两位安好?从正光年间开始,咱们就没见过了吧?”寇洛年龄四十左右,鬓须已经有些雪白斑点了,一见到人就开口朗朗大笑,还指着宇文泰开起了玩笑,“我记得在武川时,黑獭还是一小毛头,如今看这高马铁甲,俨然已经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了呀。”

  随后打量着独孤如愿,“期弥头还是光彩照人,风姿不弱当年。”

  “寇阿兄亦是风采依旧。”独孤如愿下马行礼,“未想到经年不见,重逢却是在这异乡之地。”

  寇洛低笑一声,看着独孤如愿,直言问道:“你们二人寻我有何事?为何会知道我在此处驻守,又为何从这关后方向而来!”

  “寇阿兄心中应该有数不是。难道你在尔朱氏麾下,就不曾听闻过我等去向?”独孤如愿轻叹一声,指着身后说道:“至于为何从后而来,自然是因为彼处已经为我们所占。”

  “我知道你们投了幽州裴昇。你意思是你们已经占了雁门郡?”寇洛摇头不止,“我不信你们大军能不经过西陉,就能翻越雁门山。况且攻城占郡,岂能悄无声息。莫要再用虚言诓骗我了,你们二人是不是从山间沟壑跋涉而来,故意绕到太和岭口的?想来诈我?”

  听到这番言语,独孤如愿没甚反应,宇文泰倒是先嗤笑出声,“我原以为寇阿兄年龄长老,必然也是见识过人。如今看来还不如我这小辈啊。要不是我等力劝,说寇阿兄也是武川出身,只怕现在铺陈在关口前的就是千军万马,而不是我二人了!”

  说完,还哼哼了一声,“真是不识时务。”

  宇文泰黑脸微微扬起,状似不屑,其实却关注着寇洛的反应,他原以为这番言语必会激怒寇洛,没想到寇洛只是面色翻腾,依旧压着性子说道:“所以你们是想招降我?”

  “招降说的难听了,不过是择善而从之。”宇文泰扮红脸,那么独孤如愿自然就扮起了白脸来。

  “不可能的事!我受天宝将军恩德,岂能做此背信之人!”寇洛马上出言拒绝,接着顿了顿,补充道:“况且你又岂能笃定,谁善谁坏?难道就凭你只言片语,就能让我投效素未谋面的裴昇?荒谬!”

  寇洛看着两人悠然长叹,摆足了长辈姿态,“两位贤侄,我直言相告,天宝将军即将率军回到山西,届时,只怕你们幽州军无人能敌!”

  “我看在同为武川人份上,相劝一句,赶紧逃吧!还能捡回性命!”

  独孤如愿见状知道其心智已定,不是言语能动摇的,于是就拱手一礼,“既然阿兄心意已定,那我就只能说一句。大争之世,莫要徒劳为不值之人做生死。”

  宇文泰则面无表情的补充道:“此处我们还会回来,不过到时就不是只有我们两人了!你且等着!”

  等到两人策马离开关口颇远,宇文泰才面露颓唐,愤恨锤手,深觉自己把事办砸。

  独孤如愿没有他这般沮丧表情,转头劝慰起来,“裴公派我们此行,也不过是聊且一试。难道你还真指望,我们能凭借武川情谊把寇洛说服?这种事说到底,还是要靠威慑,而非人情。所谓的同乡情谊,只有在足够利益或威慑下才会存在。赶紧回转禀报吧,我们这番回去,应该就能在广武县过夜了。”

  ……

  “张孟,你不是在马邑吗?什么时候来的广武?”一位四十多岁,看着老朽不堪的官吏从郡守府后院急急转出,甫一见到堂上站着的张孟张长史,立刻就戟指呵斥。

  “你可知道身为掾吏,无长官召令,你是不得随意踏入郡治的。”此人先坐到上首,随后就猛拍案几,横眉立目,“你别忘了,你已经不是雁门郡守了!”

  张孟看着这位情绪迸张,曾经是自己属下长史,现在替代自己成为一郡郡守之人,忽的大笑出口,“谁说我不是雁门郡守!自今日踏入广武起,我已经再度成为郡守!”

  “什么?”新郡守惊疑不定,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嗤笑道:“不可能,我都没有收到朝中任命文书,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你是失心疯了?还是意图谋反?说,是谁背后与你串联的?”

  新郡守心中冷笑连连,自己终于找到机会,这次不借着这个由头,把马邑张氏压死,他就不是堂堂郡守!
  岂料,他心念刚刚泛起,就被一道从堂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是我给他的任命。”

  新郡守循声望去,这才看到门外院落里有一人背手而立,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人,而是以为此人乃是张孟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