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01页

  “够了,凑上那六千战兵,合起来也是万余兵力。”尔朱兆扶着额头稍作思索,心神慢慢安定下来,“有这万兵在手,我定叫幽州军有来无回!”

  梁椿可是直面过幽州军的,此刻见尔朱兆又起盲目自信,急忙进谏道:“太原公万万不能小觑幽州军,其军阵容严谨,战士雄壮,更兼人人悍不畏死!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强军,我麾下那幢战兵与其对阵不过片刻,就死伤殆尽。”

  尔朱兆闻言冷笑不已,拍案大喝,“我又不是没见过幽州军。彼时就在这北中城不远处,那裴昇见我从父带契胡精锐前来,便没了胆子,不敢放对,只能恹恹退去!从父在世之时,只带三千精锐,便能纵横山西!我为何不能为之!”

  梁椿还要再劝,只见尔朱兆大手一挥,“千年勿需再言,一万兵马在手,纵使难灭幽州军,与其对峙也已足够!况且,我不信我打不过幽州军!”

  他见到梁椿满身狼狈,显然出城逃到此处并不容易,便也放轻了声音,“你一路辛苦,先去歇息,待明日,再筹谋应对幽州军具体方略。”

  说罢,就掩了掩肩上大氅,转入后堂卧室去了,只留梁椿一人,孤独立在堂中,呆若木鸡。

  翌日,当尔朱兆睡醒之后,正要寻梁椿来一起共进朝食,以显示显示自己御下的手段之时。

  一封文书并一个头颅的送来,却让其根本无法咽下任何东西。

  尔朱兆盯着案上尔朱世承的头颅,久久不言,之后就是暴怒的掀桌发泄,至于那封文书也被其撕得粉碎,根本没有看。他尔朱兆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单看着头颅,就可知道,去汲郡的那三个尔朱以及六千兵马已经是凶多吉少。

  然而这还未算完,跟随着这封文书一起而来的,还有重重将北中城包围的幽州军。

  建义元年(公元528年),五月初五,在这个恶月中的恶日,百孽丛生,堪称一年最恶的日子里,幽州军携带着浓浓恶气,扑袭而至!

  第229章 城内城外皆动荡

  五月初五,处于春夏之交,气候湿润多变,蚊蝇孽生。在医疗水平极低的古代,人们很难适应这种气候的转换,常常会在五月生病,甚至死亡。久而久之,气候干燥的北方地区就视五月为恶月,而五月五日就是恶月中的恶日。

  每逢该日,百姓多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深怕撞上邪神恶鬼。

  就如此刻北中城头的守军们,宛如惊弓之鸟般半埋着头,丝毫不敢往城下看,似乎多看一眼,心神就会为鬼神所摄。

  清晨朝阳已经完全升起,最后一丝薄雾也已经散尽,阳光本该大放光芒,让世人看看五月初夏的炎热。但是在这北中城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唯有数万幽州兵卒的呼吸声,好似在吞吐天地。

  刀枪林立,甲衣耀眼,玄色阵阵,让看的人不寒而栗,简直就像又回到了数九寒冬。

  尔朱兆心神也一时迷离,他并不是没见过数万大军是什么样子,但是骤然见到如此军容的幽州军,却还是不免肝胆颤动。

  “太原公……”梁椿咽了口水,重新整理了容颜的他不复昨晚的狼狈,但是脸上的神色却依旧不变,还是三分惶急带着七分失措。他很想进言,说一说自己的对策,但是张嘴半天,却根本无话可说。

  他还能说什么呢?

  兵力?城中三千步卒,一千骑兵,对城外六万步骑。

  斗心?一方是懈怠已久,刚刚得知野王城陷的颓唐模样。一方是连战连捷,从朔州一路打到河内的百战雄狮。

  将领?一方是名传天下的群星闪耀,一方是尔朱兆这个仅有武勇能够称道的尔朱氏余子,以及自己这个败军之将。

  怎么打,怎么能打?

  梁椿几度俯首上前,却又几度退后,前后失距,俨然已经心中茫然至极,才会有这般懵懂如小儿的表现。

  “那就是裴昇所在了吧!”岂料,尔朱兆却平静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举起手中新马鞭,指着远处幽州军阵一处,言语笃定。

  梁椿抬头去看,只见到了一面巨大的,随风飘扬,好似能遮住半个城门那般大小的旗帜,上面是刺眼的幽州裴三个赤色大字,而在这面巨旗旁边,还簇拥着多面小旗,上头高、李、独孤、斛律、宇文等姓氏历历在目。

  尔朱兆眉头一挑,挥手大喝道:“将我旌旗、仪仗打起来!个个哭丧着脸,未战先怯,岂是我等勇猛的契胡人!”

  梁椿闻言急忙领命,未多时,一面锦布绣制的太原公尔朱大旗升了起来,且因为立在城头,居高临下,与裴昇那面巨旗,遥遥相对,看着倒也是威武异常。

  “太原公,北中城坚固,可以发动城中所有青壮一并守城……”心神安定下来的梁椿,终于开始进言,然而他话刚说一半,就被尔朱兆打断了。

  “北中城名为城,实为坞堡。坚守是守不住的!”尔朱兆捏着手中马鞭,筋骨毕现,“要想赢,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出城野战。”

  他将马鞭再度指向幽州巨旗,“唯有一战取裴昇性命,我等才能解围,甚至败之!”

  梁椿下意识的想要出言阻止,却又马上醒悟,是耶,守是不可能守住的,想赢,想胜,唯有尔朱兆所说的这个方法,他微微闭眼,而后说道:“愿随太原公出城,拼死一战!”

  “好,要的就是这股气!”尔朱兆大声叫好,随后看向周遭兵卒,“今日事,要不死,要不生!死则一了百了,生则坐拥天下!彼时,尔等皆为万户侯,异姓王!我与诸君,共天下!”

  颓唐的士气,在尔朱兆的鼓动之下,终于有了起色。一时间议论纷纷,骚动不断。

  梁椿也知道是到了重要时刻,立刻挺身而出,振臂呼喝不止。俄而,城头这些本就是尔朱氏亲兵出身,半数都是契胡人的兵卒们也纷纷举刀呐喊。

  声音越来越大,慢慢的从城头向着四周荡开,原来幽州军所带来的无形震慑,终于一扫而空,此时众人才纷纷感觉到,五月天了,哪有一丝凉意,何其炎热!

  “军心可用!千年你去将城中所有百姓聚齐,然后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就说任凭他们离去逃散。然后你再带三千步卒缀在后面,驱逐他们往幽州中军走!”尔朱兆一把拉过梁椿,面上露出了阴狠的神色,“然后,我再带一千精锐骑兵,从侧面杀出。定能杀裴昇一个措手不及!”

  他话刚说完,就咬着牙对面露惊疑的梁椿喝道:“当此危难时刻,莫要再妇人之仁了!”

  梁椿心神如潮汐涌动,直盯着尔朱兆许久,才勉强受令,仓惶而去。

  “敌军开城门了!咦?怎生全是百姓……”

  巨旗之下,眼尖的彭乐第一个开口,他此时身上伤势已经将近痊愈,不过由于先前所犯错误,他又被削去了军职,现在只能回归玄甲军,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守旗什长。

  “这是要在大战之前将百姓放掉?尔朱兆没这等好心肠吧?”彭乐挠了挠头,左右环顾,入眼的尽是相似的不屑神色,就连往常和他一样懵懂的宇文泰,也露出了一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