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00页

  尔朱兆咬了咬牙,恨恨的看着洛阳城头,那里影影绰绰,不止有重兵把守,甚至各般守城器械,诸如滚木、礌石、金汁之类也是一应齐全。

  他策马来回,看着一波波如海浪般拍打在城墙上,却又无功而返的自家兵卒,气的差点又将手上马鞭折断。

  此次他绕到东城攻城,除了想要出其不意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城中有人投信出来,自言乃是尔朱氏故旧,深受尔朱荣在世时的恩德,只要尔朱兆于晚间进军到东城,他自然能够开门迎接尔朱兆大军入城。

  尔朱兆如获至宝,惊喜之余,也是心存谨慎。连连召见斛斯椿咨询,几番迟疑,终被斛斯椿言语打动。

  结果却是,偃旗息鼓偷偷潜至东城城门前,刚刚按照约定举火摇晃示意,等待城内接应之人打开城门。就听得城头一片金鼓之声,其后便是滚木、礌石如同排山倒海一样倾泻下来。

  这还不算完,火箭如雨,直接划破夜空,照亮了城上城下的同时,也夺去了不知道多少兵卒的性命,哀嚎凄叫声顿时弥漫整个城郭。

  真是火光琳琳,喊杀阵阵。

  若不是尔朱兆在自称太原公之后,变得自矜身份,没有和往昔那样,身先士卒。只怕此时他也成了那被火箭覆身,汹汹燃烧的人炬。

  “斛法寿!斛斯椿!”尔朱兆眼看着这批兵卒已经无救,也不再看,只是嘴里咬着斛斯椿的名字,眼中直盯着城头火光明亮处,那里鲜明的照出了一面大旗以及上面的李字。

  “我尔朱兆对天发誓,破城之日,便是我屠遍城内之时!”

  说罢,便带着残余的亲兵直接掉转马头,返回大河对岸的北中城。

  城头上,李彧盯着远去的尔朱兆,直到他的身影没入黑夜之中,方才叹息着收回眼神。

  “不是说这尔朱兆,惯爱冲锋陷阵吗?怎得今夜不是如此,要不然,我们就立下大功了!”他不断的扼腕叹息,对着身侧的崔巨伦嘀咕不停,“早知道就应该打开城门,先放他们入城,然后再埋伏四处。那样杀伤必然更多!甚至有可能活捉尔朱兆!”

  崔巨伦看着这个姿态睥睨,做猛将状的禁军右卫将军,连问三句,让其骤然变色,“子文你确信你能挡得住尔朱兆?你确信他无法突出埋伏?你确信你手下兵卒皆能正面与尔朱军对阵?”

  李彧张口结舌,看着城头一众已经丢下武器,欢腾喜悦的禁军。此时分明城下还有不少敌军没有清绞干净,他们便已经在庆祝胜利。若不是崔巨伦带来的幽州军作为军正,在不停弹压,只怕这些禁军早就簇拥着过来领赏,然后去歌坊玩乐了。

  “如果真开城门放他入城,只怕就是开门揖盗了。届时,尔朱兆长驱直入,你我后悔都来不及!”崔巨伦冷哼一声,“你敢开城门,我可不敢!”

  李彧挠了挠脑壳,无奈的承认了崔巨伦所言,也放弃了做什么猛将姿态,臊眉耷眼的奉承道:“还是孝宗有洞见之能,非但能施展计策引尔朱兆上钩,还能不矜不傲,秉承常心。今日大胜,着实是孝宗为头功!”

  崔巨伦不以为意,只是盯看着北方,这洛阳城说是密不透风吧,早已经被各路探子渗透的千疮百孔,消息往来不禁。但是要说百弊丛生吧,它偏偏又能在维持数月的围城之下屹立不破。

  他拢了拢袖子,里面正有一封密函,也正是因为见了这份密函,他才匆匆设计引尔朱兆上套,甚至刚刚他也在心中叹息,为何尔朱兆没有被一箭死在城下,这样,就能省事许多。

  李彧并不知道密函的事,他见崔巨伦不言不语的看着北面,还以为他在为己方安排在尔朱兆军之中的内应而担忧,遂也叹息着说道:“可惜了那内应,如今尔朱兆毫发无损,含怒回去,只怕他将有大祸了!”

  崔巨伦知道李彧想差了,也不解释,冷哼了一声:“一投机之辈罢了,死又何惜?”

  ……

  “斛斯椿在何处!将他拿下,押来见我!”

  刚刚进入北中城,尔朱兆就放声大喝,手中马鞭对着来迎的兵卒们胡乱抽打,显然心中怒气难消。

  周遭兵卒纷纷抱头躲避,直到尔朱兆怒气稍减,才有一名军主战战兢兢上前,低声回复道:“太原公,你先前率军出去之后不久,斛司马也领了一支兵马出城,说是受你号令,为后军支援。”

  “什么!”这下子,尔朱兆真的是出离愤怒了,手中马鞭再难幸免,直接断为两半。

  他的第一念头就是想要去追,不止是追回斛斯椿,还是要追回被他带走的兵马,要知道他今夜领着三千战兵出去,结果大半折在了城下,能够带回来的不过千余精骑。

  但是当他看到身后浓浓夜色,以及麾下部众疲惫神色,骤然息了这个想法,只能恨恨咬牙,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再添一个仇人名字,以及一句我定不饶他的狠话。

  然而当尔朱兆卸了甲胄,在婢女服侍下,舒舒服服的烫脚放松,并且拥着姬妾刚刚入睡没多久之后,便被人小心从榻上叫醒。

  对此,尔朱兆差点又按捺不住怒火,还好他也算是知道,若不是重要事情,只怕没人敢于这样打扰他的睡眠。

  尔朱兆披着一件虎皮大氅,来到前堂,只见来人居然是梁椿,他眼窝深深凹陷,头发散乱,简直就像是从泥地里钻出的难民。尔朱兆心中一惊,顿时一股不安涌上心头,果不其然,梁椿一见尔朱兆就急呼出口,“太原公,野王丢了!”

  尔朱兆站立不住,腾腾倒退几步,瘫坐在座位上,先是小声嘀咕,“野王丢了??”

  随后,骤然大声,如同惊雷炸响一般,“如何丢的?!野王城高墙固,城中还有六千精兵,一万辅兵,加上你等大将驻守!怎么会丢?就算要丢,又岂能丢的如此之快!我离开野王才区区三日!这等时间,那幽州军连攻城器械都备不齐吧!”

  梁椿看着状如疯虎的尔朱兆,无奈回复道:“太原公你前脚刚走,三位尔朱将军,就带着精兵去汲郡……探查了!城内空虚,能战之兵只有属下所部的一幢战兵!而幽州军偏偏在第二日便到,一到就发起了暴烈攻城,属下有心无力,只凭一幢战兵,根本连一面城墙都守不住!”

  “汲郡探查?”尔朱兆面色青红不定,他当然知道所谓探查就是劫掠的意思,便是他自己也常常带兵行这等事,甚至于他还将河内划分了界限,规定哪些县归何人劫掠,但是他也万万没想到,尔朱仲远三人居然敢将城内精兵全部带走,还远去汲郡。

  “不是还有一万辅兵吗?”尔朱兆回过神来,继续斥问。

  说到辅兵,梁椿更加无奈,“太原公,三位尔朱将军在野王城内肆意妄为,我们早就人心尽失了。那一万辅兵根本就是一朝轰散,甚至,幽州军能够如此快速破城,就是城内辅兵并百姓一起开门献的城!”

  尔朱兆闻言,怔怔不语,他思虑许久,才勉强笑道:“野王丢了也就丢了,好歹三位叔父将六千战兵带出,至少兵马仍在。加上北中城中的六千……”说到这里,尔朱兆忽然顿住,他这才想起自己今夜一番操作,先是送了两千战兵在洛阳城下,而后又被斛斯椿拐走了一千战兵,满打满算,只剩下三千战兵和一千契胡精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