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55页

  “这么看来倒是和我们差不多。”

  “若是要继续调兵，其实我方还有甚多余力，洛阳尚有一万精锐步卒……”于谨看了眼裴昇谨慎开口。

  “不必了，兖、徐疲敝，供给三万兵力已经需要靠洛阳来输送粮秣。再说了我们西北两处还有宁世和黑獭，三面合力，至少六万精兵，打区区三位大王已经足够，又不是要和南朝决战，需要尽起大军。”裴昇摇头，缓缓出言，随即看向于谨，“关于此战，思敬心中可有谋划应对？”

  于谨思索片刻之后，不说战略方案，而是先讲起了南燕取青州和北魏取青州的历史故事来。

  南燕为慕容德所建，他是慕容垂建立后燕政权的丞相，彼时后燕为北魏所灭，慕容德出逃，接纳部下建议，率兵南下，先攻克兖州，再趁势东进，占据琅邪郡，转途北上，从而占据青州。

  而北魏取青州的具体细节虽然不同，但是大体行军脉络却和南燕相差不大，亦是先得徐州、兖州之地，无后顾之忧后，方才慢慢攻伐青州。不同的是南燕没有遭遇什么抵抗，而北魏却是苦战连连，最后围困东阳城三年方才攻克，擒住敌军主帅。

  这两则故事都与裴昇现在处境相似，都是一样先得徐、兖二地，然后趁势攻伐青州。

  “三王联盟之事，已经传的天下尽知。想让他们如南燕时那样不战而降，根本不可能。”羊敦皱着眉头，频频摇头，“若是像大魏那般苦战三年……只怕亦不是丞相所愿。”

  “谁说他们不愿降？”裴昇听了羊敦的话，露出一丝奇异笑容，从案头抽出一份文书，传递下去，示意众人翻看，“诸位认真欣赏下，这可是汉王邢杲递来的降书。”

  众人猛地一怔，纷纷讶异，甚至有人已经喜上眉梢，然而于谨和羊敦闻言之后却齐齐皱眉。

  “这不合情理，三王刚刚会盟，便是发生龌龊，亦不会如此之快散伙。况且我军一兵未出，只脚未踏进青州，邢杲何来恐惧，若是他早怀归降之心，又何必要等到会盟之后，再暗送降书。以臣看来，其中必定有诈，是想引诱我军走进圈套，丞相万万不可轻信。”于谨琢磨片刻，就出言劝谏。

  “说不定这邢杲结盟只是幌子，为了诓骗葛荣和高氏，他在这降书上不是说，愿为内应，里应外合吗？”彭乐瞅了几眼文书，就直接哼唧着反驳，“再说了，我军南征北战，从无败绩，威名赫赫之下，那邢杲自知必亡，选择望风投降也是有可能的。”

  “青、齐两州是山东根本，而这两州又都是邢杲所有，所以说那个三王联盟的基础实则就是邢杲。无他，就无所谓联盟。”羊敦亦是神色肃穆，起身俯首相对，“丞相，臣亦觉得其中有诈。”

  裴昇微笑颔首，他自然知道这个是圈套，历史上邢杲就是靠诈降这招击败了北魏派来的第一波平乱大军车骑将军李叔仁，从而惹得尔朱荣派出元天穆亲征，也致使了后面陈庆之一路趁势北上入洛阳的连锁反应。

  只是没想到，如今邢杲会把这个花招用在了自己身上，三王联盟看着很重视自己，却又偏偏用这么粗陋的手段，裴昇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重视还是轻视自己。

  “邢杲投降必然是诈，就勿需讨论了。”眼看着堂内议论纷纷，声音鼎沸，裴昇伸手按下了诸多纷扰，再度看向了于谨，“思敬只说往昔故事，还未给出战略方案。”

  “三王合盟看着声势浩大，不过是无根之木。青、齐两州本就屡遭劫掠，民户丧乱，六畜无遗。试想我等供给三万大军，便已经不易，他们又如何能供养十几万部众？当年大魏攻伐青州之所以迁延日久，其一是青州未经天灾人祸，兵多粮足。其二乃是有刘宋为青州后援。”于谨缓缓言语。

  “所以，我等只需等待，少则月余，多则三月，他们必然自己生乱。届时，才是我等攻伐的最佳时期。”话到此处，于谨已经是斩钉截铁，“当然，我们亦不能只是干看着，必要的手段还是需要施展。其一，丞相可以发通文至青齐所有州郡，要求各级官吏不得从贼，速速携带印绶前来瑕丘拜见。其二，贴公告，遣游骑至乡野坊间，招揽流民百姓，无论是何籍贯，所有来兖州之人，皆可授田免租。”

  “好计策，好阳谋。先分化官吏，再收拢民心。双管齐下，只怕青齐人心一朝散尽。这下子，那三位大王有的忧心了。”羊敦闻言之后，直接拍案而起，对着于谨频频称赞。

  而裴昇也在颔首之后，忽又莫名问道：“那事又如何，顺不顺利？”

  ……

  “如何？顺不顺利？”

  蔡俊将杨忠迎进小院，谨慎的侧身探看门外左右情形，等了片刻，没有看到任何异样之后，方才急急关门，将杨忠拉到堂屋内，小声询问。

  “那高乾日日都在宅邸之中，便是外出，也有甲士跟随。而且……”说到这里，杨忠猛地吞了吞口水，“而且他身边时常跟着其弟高昂，根本寻不到机会。”

  关于高昂一人战群英的故事早已经在洛阳传开，杨忠虽然刚入玄甲军不久，也在闲谈之中听过同袍议论，如今亲眼见到其人，虽未交手，但是那股凶戾之气一望便知，果真令人心惊。

  蔡俊闻言之后，淡定点头，他自从完成洛阳卧底任务，返回河北之后，虽说官职不算低，乃是州长史，但是眼瞅着其他人纷纷进位尚书、刺史，比较之下，顿时相形见绌。须知道，他可也是从御夷镇就开始跟随裴昇的，而且还在洛阳立下大功！

  而最让其受不了的则是河北一直处于郦道元的控制之下，崇尚节俭，严刑峻法的郦道元简直就是蔡俊这等在洛阳繁华腐化过之人的天敌。

  可惜他一直屡次上书要求入洛，一直被驳回，而驳回之人正是如今的尚书左仆射，他最亲密的好友，高欢。就在蔡俊想要直接摆烂之际，另一个他自认为的好友，尚书右仆射于谨发来了邀请。

  尽管心中不愿承认，但是重回地下战线，蔡俊居然有股说不出的战栗和莫名喜悦。回到眼前，蔡俊捏着眉心，敲了敲桌子，直截了当的说道：“那就放弃高乾，等桃枝回来之后，看看他那边情况如何。”

  未几时，蓬头垢面，仿佛乞丐的刘桃枝也按照暗号敲响了院门。

  “狗儿的，那刘灵助日日往女闾中钻，真是一刻也不得闲。”刘桃枝一进屋内，就拿着水罐狂饮，显然是燥的慌。

  “你管他去哪，可曾听到只言片语，葛荣何时渡河而来？”蔡俊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刘桃枝瓮声瓮气的回答，“我一个乞丐，根本就没办法靠近他。”

  “将军，那接下来该怎么做？”杨忠投出询问神色。

  蔡俊故作姿态的干咳几声，等到身前一俊一丑两人安静下来，方才点着案几说道：“既然高乾难杀，葛荣未至，那么就只有等待时机，刺杀邢杲了！”

  杨忠心中一惊，自己三人分明无人去刺探邢杲情报，什么都不知道，又该如何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