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59页

  一看三支兵马的布置方位，就知道他们的假想敌就是从东而来的高氏军，只等其军入城之时，半路截击，然而如今北面却突然来了葛荣军，那么如何抉择，就事关成败和大局。

  于谨闭上眼睛，静静思量，他知道万俟洛没说完的话，再不决断，时机将过，若是被高氏军和葛荣军发现埋伏，反应过来，那么彭乐军很可能会从包抄的饺子皮，变成了被包抄的饺子馅，因为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彭乐军恰好就在高氏军和葛荣军之间。

  “都说两害相形，则取其轻；两利相形，则取其重。”于谨没有犹豫多久就下了决心，他抬头环顾周遭将佐，神色坚毅，“发信号给彭将军，一切照旧，计划不变，我等目标依旧是高氏军！但是攻势提前发动，勿需再等高氏军入城。直接在城外合围，让其率领骑兵，随我攻势而动。”

  说到这里，于谨停滞片刻后，再度开口，“至于城内埋伏的兵卒，让其提前关闭城门，据城而御葛荣军！”

  本该受令而去的万俟洛闻言后也停滞了片刻，迟疑着进言道：“其实葛荣军虽然军容盛大，但是兵源鱼龙混杂，实则战力并不强，若是让城内守军依旧按照原先计划，放其入城再截击，必有奇效！”

  “不行，战事艰险，万一高氏军突破我军包围，和葛荣军合流攻入东阳城，再据城而守，我等又该如何？”于谨连思索都没有，直接出言拒绝，“受洛干，需要记住，战事没有轻易二字，唯有谨慎为上。”

  万俟洛不再多言，急急埋头而走，未多时，山顶便有几缕颜色不一的烟雾升起。

  高昂微微抽动鼻子，急速的奔驰之中，他依旧保持着警惕，另一侧的葛荣军也已经发现了高氏军的行踪，以及他们策马疾驰的模样。

  于是乎，葛荣军也开始加速，两支骑兵如同离线的快箭，朝着同一个目标射去。只看谁能先命中。

  不得不说，高氏骑军确实比葛荣骑军精锐的多，所以不出意料的他们更快接近东阳城，然而就在高昂堪堪踏入城外三里距离之时。

  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过，隆隆的战鼓声顿时大作，更有整齐踏步声如天崩一般降临。

  高昂心中一悚，急忙抬头去看，声音果真是从半空传来。就在自己左侧，连绵山丘之中，忽然涌出了三个步卒方阵。秋日之下，黑衣黑甲，黑色旗帜，即便是在冲锋当中，依旧保持着整肃的行伍。

  长枪反射着阳光，如同一片闪光的森林，随着战鼓不断，方阵不停逼近，甚至在奔跑过程当中，还在不停的延长扩展阵型。旗帜纷乱穿插，宛如一只大手正在张开手指向着高昂骑军捏去。

  “族叔，是埋伏！”高长命惊的直接在马上起身探看，只见密密匝匝的人潮涌动，旗帜挥舞几如波涛。片刻之后，他便失色进言道：“敌军以逸待劳，我军连日奔波，战士疲惫。族叔，快撤！原路返回，等我军大部抵达，两军合流方才是上策。”

  “原来是陷阱！”高昂眼角直抽，他略一思量，就明白了什么所谓的无主之城，东阳城分明就是裴昇抛出来的诱饵。他看着缓缓逼近的步军，嘴角挂上一丝冷笑，转身对着仓惶的高长命喝道：“如何能退，看清楚了，对面乃是步军，且兵力不过数千，如何能挡我等精骑？为将者岂能临阵怯弱？所谓一鼓作气，如今境地，正该直接卷身而上，击败当面之敌！”

  说罢，就是一声绝大的呼喝，“起长号，全军随我冲锋！”

  原本目标直指东阳城的骑兵们，纷纷偏转马头，绕了一个弧线，向着隆隆踏步前进不停的步卒方阵冲去。

  号角声飞扬，旌旗并厮杀齐鸣。

  以高昂为首，其所部五千骑兵自发分为了五个梯次，一军一层，如同层层浪潮，呼啸着向黑色阵地拍去。

  “止步，止步！立盾！举枪！”

  眼看着骑军席卷着漫天高的土尘滚滚而来，身为前军主将的万俟洛，急忙发令。霎时而停的脚步声，演变成了盾牌下端插入泥土的地动。

  三层盾牌手阵列于前，三排长枪手架枪于后。冷幽幽的闪光森林，陡然而现，只等着层林尽染的那一刻。

  然而，在高昂骑兵刚刚踏入阵前百步距离之时，盾牌组成的厚实城墙之后，骤然站起了许多长弓手，他们的位置并不靠拢，而是夹杂排列在长枪手之间，但是他们放出的箭矢却密集的吓人。

  箭如骤雨乍临，呼啸着钻入高速奔跑的骑军之中，这些弓手并没有关注自己造成了多大杀伤，甚至也不去听那传来的人仰马翻声音，只是快速放完三轮箭雨，之后便是直接埋头后退。

  高昂侧身躲过一枚从天坠落的箭矢，又反手挥槊打掉另外一枚。他的马蹄并没有因为这密集的箭雨而停滞，烟尘在他身边尽情翻滚。以他为首的冲锋集团中已经有许多骑士中箭落马，但是立刻就有人从后补位上来。

  “冲过去！”

  百步距离，转瞬即逝，高昂怒声咆哮，尽管马的体力不够充沛，尽管马速没有提到最高，但是已经足够了。他看着近在咫尺，因为咆哮声而惊疑露出半个头颅，与自己对视的步卒，猛然再次咆哮，长槊不偏不移的刺击而过，半空爆开一朵红白相间的花。

  最前列的骑兵和最前排的盾兵，毫无阻碍，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身体的挤压声，血流的迸裂声，金属的刺挠声，还有那人搏命之时的吼叫声，一时之间，响彻云端。

  血肉瞬间模糊，冲锋的浪涛被遏制住了，然而一层、两层、三层，连绵不停的往前拍击，抵挡的礁石被拍打的支离破碎。终于，在第四层冲锋过后，礁石终于碎了。

  “散！散！”

  满身都是血的万俟洛看着摇摇欲坠的阵型，高声大呼，失去了盾兵的掩护，长枪兵根本无法单独抵挡骑兵的冲击。随着他的号令传开，本就是艰难坚持的长枪兵顿时向着两侧散去，步卒阵型就像一个被砸开坚硬外壳的榴莲，正敞开怀抱，只等人来品尝。

  高昂赤红着眼睛，露出一丝狰狞笑意，接下来就是自己骑军纵横披靡，大杀四方的时候了！

  然而榴莲这种东西，有的人吃的香，有的人吃了会吐。

  高氏骑军刚刚闯入步军阵型腹地，便有鼓声再度响起，四面八方涌来重重步卒，奇异的是这些步卒没有一个持盾、拿枪或是挽弓的，他们人人手上都捏着一根粗大的木棒，木棒专门往马头、马蹄挥去。（注）
  当无数木棒挥下之时，连成一片的风声，几乎让高昂以为是海滨的飓风四面而至，摧城拔寨，呼啸不停。即便是他，也在木棒的挥击之下，痛苦难堪。更有甚者，步卒们刻意踢起了地下的尘土，腾的一人高的烟尘里，骑军们根本看不清周遭的情形，只能下意识的挥舞手中兵器。

  于是乎，人仰马翻，自相践踏，不知道多少马头被暴击炸开，鲜血飞溅扑倒在地；不知道多少骑士被拉下，不及翻身，便被随之而来的木棒砸得头颅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