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60页

  当高昂带着残余骑兵冲出木棒的包围之时,死伤已经过半,他自己也是满脸血迹,右肩上的护甲早已被砸的稀烂,一缕缕血水顺着伤口蜿蜒流淌。

  “族叔……”高长命边说话边干呕,他冲的比较靠后,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但是额头被人敲了一棒,以至于他现在头昏眼花,恶心难当,“不能敌,聚拢残兵,快撤吧。”

  高昂捏着长槊,眼看身前步军已经在长号战鼓下,开始缓缓整队,重新排出盾兵在前,弓手在后的阵势。只能仰头长叹,咬着牙怒喝,“此仇,有朝一日,我高敖曹必报之!”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嗤笑伴着轰隆马蹄声传来,“你没有明日了!死在我彭乐的手下吧!”

  高昂失神回望,只见自己身后左右两侧,各有一支骑兵包抄而来,当头的一个就是刚刚大发狂言环眼豹头之人,另一个则是个不足五尺高的小儿。

  伴随着狂潮一般的骑军冲锋声,身前明明尚未整队完毕的步卒方阵,也在一阵激昂的鼓声擂动之下,齐齐踏步往前逼去。

  “撤!快撤!”

  这次不等高长命出声了,高昂率先怒吼,随即引兵向西狼狈逃窜。

  ……

  注:尔朱荣……又以人马逼战,刀不如棒,勒军士赍袖棒一枚,置于马侧,至战时虑废腾逐,不听斩级,以棒棒之而已。——《资治通鉴》·卷一百五十二·梁纪八

  第270章 临阵倒戈,为了功劳皆博命
  厮杀声像波浪一样层层荡开。

  当于谨伏兵尽出,与高昂军接战之时,这偌大的声响也瞬间传到了葛荣军处。

  原本还奋力奔驰,想着比高氏更早冲入东阳城的张保洛,立刻勒缰降速,看着远处模糊的烟尘飞舞惊疑不定。

  “济北王,是埋伏!”未等张保洛张口询问,都督窦炽便已经大喝出声。

  张保洛眼皮抽动,心中一阵揣测,片刻之后,便说出了一句令窦炽哭笑不得的话来,“埋伏?是何人在埋伏?难道那邢杲根本没死?而是故意设计陷阱来杀我们两家?”

  “这应当不可能……”窦炽勉强稳住心神,刚要继续说话,就被身后爆出的喧哗声给淹没。因为前军两名主将的停步,致使身后万余骑兵也纷纷驻足,有不少身在后侧的骑兵直到跑到前军,方才知道原来已经停止前行了,于是一时之间,你拥我挤,人喊马嘶,混乱不堪。

  等了许久,直到张保洛板着脸,将手下诸多军主将佐一一喊到身边训斥并责令他们回去整队之后,这片喧哗才慢慢安静下来。

  “方才你说甚不可能?”张保洛依旧神色不虞,就连对窦炽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毕竟这窦炽属于贺若统一系,和自己平日里就不算融洽。

  “我是说邢杲肯定已死,不可能诈死来设计我们。”窦炽顿了顿,面带无奈回复。

  “那埋伏的又会是谁人?”张保洛眯了眯眼,分明不信窦炽的话。

  “必然是幽州军!”窦炽言之凿凿。

  一听到幽州军,张保洛许久没有涌上心头的那股恐惧之感,顿时再现,非只是他,周遭的军吏将佐也纷纷露出惊骇之色。自从北下河、济之间,葛荣军着实过了一段好日子,再也没有幽州军追在屁股后面打,本地的抵抗又无力,他们几乎找回了当初纵横河北之时的快感。

  直到听闻幽州军大举迫近青齐,直到葛荣南下加入三王联盟,直到此刻突然出现的幽州军埋伏。他们才发现原来阴影一直没有消失,只是藏得更深,等到出现之时,却已经变得更加的庞大和骇人心魄。

  “那该怎么办?”张保洛愣了半晌,干巴巴的出声。

  “眼下情形,其一,就是率兵参战,前去协助高氏军,共破幽州军埋伏。”窦炽抬眼环顾一圈,只见周遭将领们人人如失措木鸡,心中暗叹不止。

  “不行,不行,打不过!”张保洛惶然出声,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不过片刻之后就感觉自己这话说的太没气势了,急忙改口道:“高氏虽然是我们盟友,但是看他方才那股冲锋劲,分明就是要和我们抢东阳城。这种人,我们不帮!”

  身边将佐闻言,立刻出言赞许,点头不止。

  “那么,我们就只能率军回师了。”窦炽没有感到一丝意外,直接建议撤军。

  张保洛面色一喜,张口便要答应,但是忽又露出难色,“可是陛下命我等来取东阳城,无功而返肯定会被斥责,更别说如现在这般直接闻风而走。”

  几度踌躇,对幽州军的恐惧终于占了上风,张保洛还是下定决心,准备撤军。然而他的号令刚下,就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糟糕,我们的刘太师可还在城中呢,得去接他回来。”

  看着张保洛又露出举棋不定的神情,窦炽心中大为鄙夷,年轻如他,向来心高气傲,以前葛荣军为幽州军所破,在他看来不过是战术失当而已。现在明明幽州军已经被高氏绑住手脚,居然还要闻风而逃,岂能甘心!

  一念至此,窦炽上前一步,缓缓说道:“大王,其实还有一计是眼下最可行的。既不会被陛下斥责,又能接应太师。”

  张保洛看着眼前的窦炽,对那股胸有成竹的自信神色分外不喜,但是眼下周遭好像就数他最有谋略了,于是就改了改神色,摆出一份和煦姿态,“窦都督有何计策,尽可说来。”

  “那就是趁着高氏军和幽州军交战之际,我们抢先占据东阳城!等他们分出胜负,无论是谁,都奈何不了已经入城的我们!届时,既能完成陛下任务,又能胜幽州军一筹!”窦炽眉毛挑起,带着一丝得意,不慌不忙的说出了自己的谋划。

  “真的可行?”张保洛仔细思量以后,心中颇为意动,嘴上却再度谨慎询问。

  “大王若是再犹豫,只怕南边战场就要分出胜负了,等到那时,不但一无所得,还只能落得狼狈逃窜。”窦炽更进一步,言语肯定。

  张保洛眼皮狂跳,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大喝道:“好,就如你所言,全军继续前进,入驻东阳城!”

  浑浊的烟尘滚滚再起,顺着群马飞奔携带起来的风拍向东阳城头。

  刚到城前三里处,张保洛就看到了空荡城头倒覆的旗帜,以及洞开的城门,心中一片火热,再无犹豫。几声高呼之后,就带着自家亲兵部曲加速越过了前军的窦炽部。

  这等第一个入城的荣耀,怎么能让给这个小子,方才以他当前军,是为了预防有诈,如今空城就在眼前,又岂能让功劳落在他手上?

  甫一窜入城门洞,张保洛就觉得一股凉气油然而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然而门洞不长,马速又快,他很快就又撞入了一片热辣的阳光之中。

  刺目光线之下,张保洛蒙头前行,却讶异发现前方无路!只见一扇厚实大门赫然立在眼前,原来这东阳城还套着一个瓮城,而他此时所处正在瓮城之中。

  一股明晃晃的不安再也抑制不住,止不住的寒颤从脊背蹿向全身,张保洛看向跟着他一股脑冲进瓮城的亲兵部曲,撤军的嘶吼还未出声,就被一阵沉雷的响动给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