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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耳猕猴则是笑说道:“师父虽说有事在你,却小知你不是救他,反是害他。”
金蝉子疑惑不解的反问道:“我救他出林,得其活命,怎么反是害他?”
六耳猕猴又继续说道:“他当时绑在林间,或三五日,十日半月,没饭吃饿死了,还得个完全身体归阴;如今带他出来,你坐得是个快马,行路如风,我们只得随你,那女子脚小,挪步艰难,怎么跟得上走?一时把他丢下,若遇着狼虫虎豹,一口吞之,却不是反害其生也?”
金蝉子也被这六耳猕猴的话语说服,匆忙道:“正是呀,这件事却亏你想,如何处置?”
六耳猕猴笑道:“抱他上来,和你同骑着马走罢。”
金蝉子沉吟道:“我那里好与他同马!……他怎生得去?”
金蝉子思考片刻之后,又对着八戒说道:“教八戒驮他走罢。”
六耳猕猴笑道:“呆子造化到了!”
八戒道:“远路没轻担,教我驮人,有甚造化?”
六耳猕猴道:“你那嘴长,驮着他,转过嘴来,计较私情话儿,却不便益?”
八戒闻此言,捶胸爆跳道:“不好!不好!师父要打我几下,宁可忍疼,背着他决不得干净,师兄一生会赃埋人。我驮不成!”
这八戒如何不知道这是妖怪,不过是顺了这劫难罢了。
准是某个菩萨安排的戏码,故作不知而已。
众人都在演戏,谁又能够把谁当了真呢?
金蝉子道:“也罢,也罢。我也还走得几步,等我下来,慢慢的同走,着八戒牵着空马罢。”
六耳猕猴大笑道:“呆子倒有买卖,师父照顾你牵马哩。”
金蝉子道:“这猴头又胡说了!古人云,马行千里,无人不能自往。假如我在路上慢走,你好丢了我去?我若慢,你们也慢。大家一处同这女菩萨走下山去,或到庵观寺院,有人家之处,留他在那里,也是我们救他一场。”
六耳猕猴道:“师父说得有理,快请前进。”
金蝉子拽步前走,沙僧挑担,八戒牵着空马,六耳猕猴拿着棒,引着女子,一行前进。
不上二三十里,天色将晚,又见一座楼台殿阁。
金蝉子道:“徒弟,那里必定是座庵观寺院,就此借宿了,明日早行。”
六耳猕猴道:“师父说得是,各各走动些。”
第1315章 入镇海禅寺
霎时,众人就到了门首。
六耳猕猴则是转过身去,看向金蝉子几个人,开口吩咐道:“你们略站远些,等我先去借宿。若有方便处,着人来叫你。”
众人俱立在柳阴之下,惟有六耳猕猴手拿如意金箍棒,辖着那女子。
金蝉子拽步走到近前,只见那门东倒西歪,零零落落。
下一刻,待他推开门去看时,忍不住心中凄惨:长廊寂静,古刹萧疏;苔藓盈庭,蒿蓁满径;
惟萤火之飞灯,只蛙声而代漏。
金蝉子忽然眼角就不禁落下眼泪来,真个是:殿宇凋零倒塌,廊房寂寞倾颓。
断砖破瓦十余堆,尽是些歪梁折柱。
前后尽生青草,尘埋朽烂香厨。
钟楼崩坏鼓无皮,琉璃香灯破损。
佛祖金身没色,罗汉倒卧东西。
观音淋坏尽成泥,杨柳净瓶坠地。
日内并无僧入,夜间尽宿狐狸,只听风响吼如雷,都是虎豹藏身之处。
四下墙垣皆倒,亦无门扇关居。
有诗为证,诗曰:多年古刹没人修,狼狈凋零倒更休。
猛风吹裂伽蓝面,大雨浇残佛象头。
金刚跌损随淋洒,土地无房夜不收。
更有两般堪叹处,铜钟着地没悬楼。
金蝉子硬着胆,走进二层门,见那钟鼓楼俱倒了,止有一口铜钟,札在地下。
上半截如雪之白,下半截如靛之青,原来是日久年深,上边被雨淋白,下边是土气上的铜青。
金蝉子用手摸着钟,高叫道:“钟啊!你也曾悬挂高楼吼,也曾鸣远彩梁声。也曾鸡啼就报晓,也曾天晚送黄昏。不知化铜的道人归何处,铸铜匠作那边存。想他二命归阴府,他无踪迹你无声。”
金蝉子高声赞叹,不觉的惊动寺里之人。
那里边有一个侍奉香火的道人,他听见人语,扒起来,拾一块断砖,照钟上打将去。
那钟当的响了一声,把个金蝉子唬了一跌,挣起身要走,又绊着树根,扑的又是一跌。
金蝉子倒在地下,抬头又叫道:“钟啊!贫僧正然感叹你,忽的叮当响一声。想是西天路上无人到,日久多年变作精。”
那道人赶上前,一把搀住道:“老爷请起。不干钟成精之事,却才是我打得钟响。”
金蝉子抬头见他的模样丑黑,道:“你莫是魍魉妖邪?我不是寻常之人,我是东土大汉来的,我手下有降龙伏虎的徒弟。你若撞着他,性命难存也!”
道人跪下道:“老爷休怕,我不是妖邪,我是这寺里侍奉香火的道人。却才听见老爷善言相赞,就欲出来迎接;恐怕是个邪鬼敲门,故此拾一块断砖,把钟打一下压惊,方敢出来。老爷请起。”
那金蝉子方然正性道:“住持,险些儿唬杀我也,你带我进去。”
那道人引定金蝉子,直至三层门里看处,比外边甚是不同,但见那:青砖砌就彩云墙,绿瓦盖成琉璃殿。
黄金装圣象,白玉造阶台。
大雄殿上舞青光,毗罗阁下生锐气。
文殊殿,结采飞云:轮藏堂,描花堆翠。
三檐顶上宝瓶尖,五福楼中平绣盖。
千株翠竹摇禅榻,万种青松映佛门。
碧云宫里放金光,紫雾丛中飘瑞霭。
朝闻四野香风远,暮听山高画鼓鸣。
应有朝阳补破衲,岂无对月了残经?
又只见半壁灯光明后院,一行香雾照中庭。
金蝉子见了自是不敢轻易进去,只是叫道:“道人,你这前边十分狼狈,后边这等齐整,何也?”
道人笑道:“老爷,这山中多有妖邪强寇,天色清明,沿山打劫,天阴就来寺里藏身,被他把佛象推倒垫坐,木植搬来烧火。
本寺僧人软弱,不敢与他讲论,因此把这前边破房都舍与那些强人安歇,从新另化了些施主,盖得那一所寺院。
清混各一,这是西方的事情。”
金蝉子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如此。”
正行间,又见山门上有五个大字,乃镇海禅林寺。
才举步跨入门里,忽见一个和尚走来。
你看他怎生模样:头戴左笄绒锦帽,一对铜圈坠耳根。
身着颇罗毛线服,一双白眼亮如银。
手中摇着播郎鼓,口念番经听不真。
金蝉子原来不认得,这是西方路上喇嘛僧。
那喇嘛和尚走出门来,看见三藏眉清目秀,额阔顶平,耳垂肩,手过膝,好似罗汉临凡,十分俊雅。
他走上前扯住,满面笑唏唏的与他捻手捻脚,摸他鼻子,揪他耳朵,以示亲近之意。
携至方丈中,行礼毕却问:“老师父何来?”
金蝉子回应道:“弟子乃东土大汉驾下钦差往西方天竺国大雷音寺拜佛取经者。适行至宝方天晚,特奔上刹借宿一宵,明日早行,望垂方便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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