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_第16页

  侍候皇帝四十来年,他当然知道自己该守的本分。

  或许是察觉屋子里太沉寂,康熙皇帝揉了揉额头:“本来添个阿哥,朕心大慰,可想到曹家的事,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听着康熙闲话家常的口气,梁九功斟酌着道:“曹家的事,莫不是‘奉圣夫人’的身子不好,万岁爷实在惦记着,派下去两个御医可使得?”

  康熙点了点头:“孙嬷嬷快到古稀之年,这个主意好,明儿命内务府选两个老成的派过去,还有这个折子上提到的药物,都收拾出来派人快马带到江宁去。”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这个曹寅,过于刻板了!”

  话虽这样说,但康熙心中还是比较宽慰的,曹寅不以权谋私,对自己忠心耿耿,不愧是自己倚仗的臣子。

  只是家事不平又如何处理公务?
  想想曹寅已经四十多岁,只有这点骨血,万一真有闪失,连他这个做主子的都不忍,更不要说快到七十的孙氏。

  幸好,发给庄常同意动用江南通政司的渠道寻找曹顒的手谕不几日,就又收到四阿哥、十三阿哥两人的折子,曹顒已经被救下。

  对于曹寅的这个独子,康熙是有印象的,前两年南巡时见过一面,粉雕玉琢般的一个小男孩,比十六阿哥大些。

  这点儿大的孩子,就被坏人拐带了半月,还断骨失音,怎么不让人恼怒?
  杭州府是做什么的,朗朗乾坤竟然容这般恶人横行?

  还有浙江巡抚,前些日子还上折子说“百姓安居乐业、盛世太平、民渐富足”。

  若是这样的案子发生在穷乡僻壤,倒还能够为他们开脱,发生在省府杭州,两人失察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杭州,曹家别院。

  这里距离灵隐寺不远,是曹寅新置办的宅子,毕竟曹顒需要养伤的日子还久,住在驿站或客栈都不方便。

  曹顒虽仍是不能够言语,但却不耽误听消息,知道邢二那几个泼皮已经被判了斩监侯,等着刑部的批文下来,就要行刑。

  算来,他来到这个世上差不多满一个月,其间生死流利,辗转各处。

  都说“人间天堂,地上苏杭”,对曹顒来说,这两地的生活却是地狱般的磨难。

  躺在床上,曹顒更多的是想着以后的生活,再也不想有这样的经历,再也不想任由别人掌控自己的生死。

  他在心中这样告诫自己,一定要强壮起来,一定要能够自保,不想二十来岁就死了,不想被抄家灭族。

  他眯了眯眼睛,实在不行,再过两年就开始攒钱,大不了雍正登基后去欧洲或者美洲。

  康熙四十年,是公历多少年?

  美国殖民地开始了没,要不自己招募雇佣军开辟殖民地去,真是让人想入非非。

  “哥哥,哥哥,有茯苓糕吃!”

  小孩子愉快的声音。

  曹顒扭头看去,一个小丫头手中端着一瓷盘,上面放着各色茯苓糕,跑到床边来献宝。

  后面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媳妇子,嘴里唠叨着:“哎呦,萍姑娘,还是奴才端着吧,看摔了!”

  萍姑娘,说起来不是别人,就是曾帮助过曹顒的乞儿阿平。

  前几日,在驿站时,大家就都觉得奇怪,阿平虽然擦了脏兮兮的小脸,却怎么不肯叫人帮着洗澡,还是自己躲在屋子里胡乱洗过换的衣服。
  

  因大家都惦记着曹顒的身体,没有太过在意。

  等到这边新宅子,曹寅怕新买的仆人不上心,就传话这边曹家铺子的掌柜,叫他找来几房知根知底的下人。

  其中,张根家的被曹寅指派照顾阿平,就是曹顒眼前这个三十来岁的媳妇。

  阿平才七岁,比张根家的三儿子还小两岁。

  张根家的自然没什么避讳,带着两个小丫头把阿平从里到外拾掇了一遍,这才知道这个皮猴似的淘小子竟是位小姐。

  曹寅从四阿哥那里听说过阿平与儿子有恩,起先并没太放到心上,等到看过了与曹顒一起落难的那些孩子,询问儿子那段生活的详情,这才知道阿平实在是算得上儿子的救命恩人。

  因此,他对阿平多了几分感激之意,知道她是小姑娘更加怜惜,以为她是被拐来的,就派人按照她说出的线索,寻觅她的父母亲人,结果却令人惊愕。

  这个小丫头是杭州府下辖的淳安县人,父亲姓刘,是个木匠,母亲季氏,两年前病故。

  这季氏本是临县大户人家的丫鬟,因主母不容,打发人牙子卖出来的,当时已经有了身孕。

  这刘木匠没花几两银子,就得了个俊秀媳妇,本来还以为是祖宗开眼,等到知道是买一送一时,季氏的肚子已经大得掩不住怀。

  刘木匠开始没了好脸色,幸好家中没有公婆,季氏陪尽小心,总算日子还能够对付过着。

  几个月后,季氏产下一个女婴,起名萍。

  刘木匠养了个便宜女儿,自然是老大不乐意,每每喝过酒后,就开始打骂季氏。

  季氏没几年病故了,刘木匠想要娶填房,缺少聘礼,就将刘萍八两银子卖给了人牙子,后来不知怎么辗转落到邢二一伙人手中。

  生母死,养父无情无义,这小刘萍的命运坎坷,除了曹家,真是没有安置的地方。

  更何况,她的生父不是别人,正是曹寅的弟弟曹荃。

  曹寅查到这些时,有些恼,又有些庆幸。

  恼弟媳妇兆佳氏心毒,竟然私下卖掉有孕的通房丫头,庆幸这孩子因祸得福,能够与亲人相遇。

  原本想写信告之曹荃实情,但他知道这个弟弟性格怯懦,怕是不好出头。

  即便小丫头回到那边府里,在嫡母兆佳氏的淫威下,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他只好另想周全的法子,反正是亲侄女,同亲女儿又有什么分别,借个报恩的旗号,养在自己名下也好。

  刘萍还小,哪里懂得曹寅的心思,只是见曹寅慈爱,心里也亲近他。

  对于弟弟变成妹妹,曹顒虽然有点意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男孩也好,女孩也好,都是自己的小恩人,以后好好回报就是。

  尽管还需要卧床一段日子,但他不愿意再浪费时间,比划着叫人拿来好多书。

  繁体字写着吃力,可七七八八的也认识多半,连着上下文,连蒙带猜,阅读起来没什么影响。

  武艺是要学的,却也不能够成为愚钝的武夫,在大多时候,动脑比动手更容易解决问题,这个道理古今同。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曹顒脸色的晒伤好了,死皮褪去,渐渐又恢复粉底雕玉琢的模样。

  曹寅却发现,儿子变了,以往整日里精灵古怪,见到自己老鼠见猫般恭顺。

  如今却流露出不合年龄的沉稳,开始喜欢读书,神情却没有过去的恭顺,而是略带几分疏离。

  曹寅虽拉不下脸来对儿子软语温存,但私下里却对这个儿子紧张的很。

  小孩子喜欢吃的,小孩子喜欢玩的,接二连三地买到府里,期待能够哄曹顒开心些。

  曹顒正沉迷读书,哪里有心情学着小孩子装乖弄巧。

  这次绑架的经历,他也算是因祸得福,至少以后不用再扮演记忆中的小曹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