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80页

  说着他蹲下抱住依旧哭泣的萨保，身体微微颤抖，显然也是哭了出来。

  “黑獭……”红衣女子闻言也是忍不住垂泪，但是很快就一把抹干泪水，昂起头，对着宇文泰喝道：“黑獭！如今家中成年男子只剩你一人，你若还是做这种柔弱姿态，那这宇文氏还不如让我宇文静来当家！（注）”

  喝声过后，宇文泰没有立即作答，一时间，山林之间只能听到风流过树荫缝隙的声响。

  宇文静脸上流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她正欲继续发声，只见到宇文泰骤然起身，头顶着低垂的藤蔓，这一刻仿佛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阿槐，我知矣。”宇文泰揉了揉脸，振奋精神，“有我宇文泰在，今后绝不叫宇文氏再死伤一人！”

  “从父，那这还能给阿父吃吗？”萨保怯生生的递过手上的菟竹。

  “可以，我喂给阿父吃，萨保你在哪里挖的，再去挖挖看还有没有。”宇文颢的二儿子宇文导，也即那名十四岁少年接过菟竹，低头将菟竹掰成细碎颗粒，先挤出汁水喂到宇文颢嘴里，然后再把挤压成糊状的菟竹一点点的让宇文颢吃进去。

  久未进食的宇文颢，张着干裂的嘴唇，下意识的吞咽着嘴里的菟竹。

  “阿兄还能进食，看来伤势还不算糟糕透顶。”宇文泰见状松了一口气，四顾着看向层层叠叠的丛林山野，眼中流露出一丝惶急。

  “但还是得尽快找到出路，离开这片山林。”宇文静也在看着山林，试图辨明方向，但还是徒劳无功。

  任她怎么看，这山林四面好似都完全一样，若不是他们一路刻画记号，只怕再多走几步，连来的路都找不到了。

  “从父，小姑，给，我们挖了好多。”两个幼童捧着一大串的菟竹递到宇文泰和宇文静面前，适才他们也跟着萨保一同去挖这东西去了。

  “菩提乖，元宝也乖。小姑剥给你们吃。”宇文静怜爱的抹了抹两个幼童沾满尘土的脸蛋。

  “不，从父要背负大伯父，小姑要搀扶大伯母。你们累，你们吃。我和元宝再去挖。”宇文菩提拉着宇文元宝又奔向树下，那里萨保依旧埋头用力挖个不停。

  宇文静差些又流下泪来，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强把情绪忍住，然后将手中菟竹擦拭干净，递给那三十岁妇人，宇文颢的妻子阎氏。

  阎氏身体偏胖，在连绵多日的山林跋涉之中早已经熬干精力，此时的她一直依靠着树木，闭目养神。

  “阿嫂，吃些东西罢。”

  “阿槐，是否找到出去的路了？”

  “还未……”

  “唉，虽说是为了躲避官兵，但也无需逃进这山林之中。”阎氏疲惫的睁开眼睛，看着林间一干老幼病弱，“就算卢奴（定州中山郡郡治）去不成，我们也可以返回博陵郡啊，从博陵郡去冀州也好，瀛州也罢，都是坦途，不比这山林好走多了？”

  阎氏望着如乌云一般遮蔽着天空的树荫，只有细碎的阳光可以透进来，深深叹了一口气，问宇文泰，“你就一定得去找你那裴氏阿兄？”

  宇文泰默然不语，只是低头。

  “还有你，人家分明没有想娶你的意思，你不也当着他的面说不会嫁给他吗？为何黑獭做决定去燕州找他的时候，你也一声不吭。”阎氏调转枪口，冲着身边的宇文静说道：“莫非你心中其实是想嫁给他的？”
  

  宇文静闻言面色一红，但是又强撑着精神解释道：“定州，瀛州，冀州，这三州地界上已经全是六镇流民，官兵视我们为羊，河北百姓视我们为狼。若是不寻到真正可安身之处，一味逃窜，阿父他们的遭遇还会继续发生。”

  “到时候，不独是你我这样大人，黑獭，连菩萨、萨保、菩提、元宝他们都会未加冠先丧命。到时候，武川宇文氏就不复存在了！”

  “是耶，如今这北地，只有裴阿兄那里才是我们容身之地！”宇文泰也大声附和，“如果大兄现在清醒，也必然是带着我们去燕州投奔裴阿兄。”

  阎氏又闭上眼睛，微微叹气，“既然你们兄妹心意已决，我一妇人也不多言。你们自主其事吧。”

  宇文导将老父轻轻放到担架上，适才他喂了好些菟竹给宇文颢，此刻见他神色安定许多，便转过身来安抚自己的老母。

  “多少吃些吧，阿母。”

  宇文导还是如同伺候宇文颢一般，将菟竹细致剥开，然后喂给阎氏。

  挨不过二儿子拳拳孝心的阎氏，只得吃了几口，这菟竹虽然带着浓浓药味，汁液黏稠，但是吃着还是颇能饱腹。

  “若是有火堆，烤着吃，会更好入口一些。”

  宇文导轻声解释，随后他又去把一直埋头挖菟竹的三个小不点拉了起来。

  轻轻拍打着他们身上尘土，“你们做的很好，不挖了，先吃饱。”

  宇文泰有些讪然，这自己的小侄子做起事来感觉比他还成熟。

  宇文静则瞥了一眼宇文泰，丢过来几串菟竹，“赶紧吃，后面还需你来拉阿兄担架呢！”

  宇文泰艰难笑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不远处的丛林中传来些许声响。

  “别乱动！”

  宇文泰立即起身，丢掉手中菟竹，拔出长刀，迅速将几个小侄子揽到身后。

  “菩萨（宇文导）你持刀护住左侧，阿槐你……”

  “我知晓！”宇文泰还未吩咐，宇文静就已经持弓站在他的右侧。

  阎氏此时也不再闭眼，着急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是官兵又追来了吗？为何不放过我们，这莽莽山林也要追击吗！”

  “阿母勿惊！”宇文导一边警惕，一边安抚阎氏。

  “不好，阿兄还躺在那边！”宇文静惊呼。

  “跟着我，慢慢转到阿兄前面！”

  一众人缓缓的跟着宇文泰移动脚步，绕了个弧线，才将躺在担架上的宇文颢护在了最后面。

  丛林中的声响从一开细微的簌簌声，慢慢变得越来越大声，好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朝着他们走来。

  “会是什么猛兽！”

  宇文泰有些惴惴不安，手心有汗水流下，他轻轻的转动刀柄，试图把汗水擦干。

  “哗！”

  终于，伴随着一阵树折枝落的声响，一个身影从丛林之中窜了出来。

  “这天杀的藤蔓怎么这么密集，我都看不到路了！”

  “……彭阿兄！”

  “啊？黑獭！你怎么在这！”

  ……

  注：安德公主宇文氏，宇文泰之三妹，历史上嫁给丘愿。因为史料没有记载她的名讳，所以我就自己给起名为静，小字阿槐。来由是周邦彦的词《侧犯·大石》里的一句：人静。携艳质、追凉就槐影。

  宇文导，字菩萨，宇文泰大哥宇文颢第二子。

  宇文护，字萨保，宇文泰大哥宇文颢第三子。

  宇文元宝，宇文泰二哥宇文连之子。

  宇文菩提，宇文泰三哥宇文洛生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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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五条诏令
  “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