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91页

  “子茂兄说的是?”裴昇低头想了一会,“念贤和侯渊?他们不是被罚在上谷居庸县为城旦吗?子茂兄言外之意,是想让我放了他们?”

  “他们还是有些许能力的,不该一直为城旦。”段荣点头。

  “先前我们一是要杀鸡儆猴,二也是没有合适的人来收服他们。”高欢轻声细语,转头看向一个方向,“如今最适合招揽他们的人已经来了。”

  裴昇也转头看向高欢所指的方向,沉思一会儿,开口道:“那就让他去试试吧!”

  第83章 要下雪了
  念贤赤裸着上身,浑身只着一条犊裈,原本一身白肉此时也已经晒得黝黑发亮。

  虽然容颜依旧俊美,但是这改变之大,简直就是从白版古天乐变成了黑版古天乐。

  他用力来回推动着手中的竹耙,将脚下夯土尽量摊开,让其能够充分的接受阳光暴晒。身前这堆夯土刚刚摊开,他又立即开始处理起下一堆夯土来。

  紧跟着他,侯渊立刻提着一翁热水上前,细致的浇在念贤摊开的夯土上,然后身后又有另外一人趁着夯土湿润,撒上一层细腻泥土,使两者均匀混合。

  念贤将一排夯土都摊开之后,又转回到起始地点,将混合好的夯土装入模版之中,居庸县城的这面城墙底层已经搭好,如今要做的就是不断加高城墙。

  他先是用手将模板里的土壤表面抹平,用力拍击压实,随后又不放心的爬到模版上面,来回踩踏,将里面虚土平实。

  刚开始被罚为城旦时,他根本不懂这些,如今能这么利索,都是血和泪的教育。

  “盖卢,来,搭把手!”

  侯渊抬起了石夯的一边,冲着念贤招手。

  两人合力扛起石夯,然后一前一后,有节奏的上下晃动,连续且用力均匀的对模版内进行夯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号角声响起,沉浸在劳作中的念贤和侯渊方才从机械的动作之中抽离出来。

  侯渊挺了挺腰,倒也不酸疼,这么几月城旦下来,自己这身躯早已经适应。

  如今他只感到腹中饥饿,拉了拉身边的念贤,正要和他一起去吃饭,结果拉了好几下,念贤都不动弹。

  再看念贤却是愣愣的盯着身后,侯渊见状也是回身一看,才发现宇文颢正在两人不远处,默默的看着他们。

  他不由有些欣喜,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宇文大郎!”

  等到侯渊出声,念贤方才回过神来,面带愧色,也低声喊了一句,“阿颢……”

  “盖卢兄,侯兄。”宇文颢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

  “宇文大郎,你怎么来了?”侯渊也从先前的欣喜中冷静下来,他叹了口气,“莫不是特意来看我们兄弟俩的笑话?”

  “你们触犯律法,因而受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可称为笑话的?”

  “那是他裴昇的律法,不是我的!”侯渊闻言大急。

  “事到如今,侯兄还是这般想的吗?”宇文颢淡淡抛下一句,转身就要走,“那我今日是白来了。”

  “等等,等等!宇文大郎!”

  侯渊没想到宇文颢这么干脆,大惊失色,连忙追上前,拉扯住了宇文颢的衣袖。

  “我已经知错了,真的,刚刚那不过是无心之言。你莫当一回事,也莫要回去禀报裴大人。”

  宇文颢这才停住脚步,上下打量着侯渊,“你所言当真?”他与这侯渊只是点头之交,对其的认知不过是念贤的妻兄而已。

  “阿颢,你怎么也来了这燕州之地。我记得宇文公带着你们去的不是定州方向吗?”念贤迟疑了许久,才上前对着宇文颢言语。

  “我父……在定州阵亡,如今我们宇文氏已然托庇于阿昇翼下。”宇文颢看着这个当初刚和自己一家同行不久,就带人分道离去的念贤,也不掩饰,直接把真实情形说了出来。

  “这!”念贤如遭雷击,他当初之所以选择离开,一是看到了宇文肱对贺拔允所作所为,有样学样而已;二是觉得以自己能力,不甘心一直屈居在宇文肱之下。

  谁能想到,来去一别不过半载,宇文肱就已经战死沙场。

  他心中深思,脸上愧色更浓,对着宇文颢恳切道:“若是我当初不离开,或许宇文公……”

  未等念贤说完,宇文颢先挥手打断,“往事已矣,我不愿再回想。我今日来此只想问你们一句,是否已经真心悔过?”

  侯渊和念贤对视一眼,赤身裸体,蓬头垢面,脸上俱是疲惫。

  良久之后,侯渊开口说道:“此处的城旦非止我们两人,那些罪罚轻的,早已经陆陆续续的改造完成离开。我们在此处也打听到,这些人离开之后,并没有被驱逐,而是被迁往了燕州各郡。”

  “编户,分田,与其他百姓并无不同。”说到这,侯渊渴望的看着宇文颢,“我们自然也想离开,我们也已经真心悔过。我们再也不争什么权力了,就容我们做一编户小民即可。大郎!你信我!”

  然后,他着急的以手指天,“我可以向苍天行誓,我侯渊此生必然遵守律法,绝不再触犯!”

  宇文颢闻言只是轻笑,“不必对天行誓了,若是你真的再犯,自然有律法铁面无私的惩戒你!”

  “那大郎的意思是,可以放了我们?”念贤面露喜色,回头一看侯渊,两人情不自禁的握住对方双手。

  “要放,但是阿昇说你们必须服完所有刑期。”宇文颢撂下这一句后,转身就走。

  “那这刑期到什么时候?”身后侯渊急切来问。

  “再服刑三月,直到正月!”
  

  ……

  幽州,蓟城。

  安北将军、幽州大都督元谭慵懒的躺在大榻之上,一边在侍女的伺候下饮着美酒,一边看着堂中美人翩翩起舞。

  “大都督,有紧急军情传递!”

  不想这堂内和融气氛却被一个突然闯入的声音搅扰,甚至引的乐师弹错了韵律,好一会儿才调整回来。

  元谭面露不喜,没有理会这所谓军情,反而在背后侍女怀中扭来扭去,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依然津津有味的看着歌舞。

  “好!舞的美,有赏,人人赐绸布一匹!”

  元谭面色陀红,一边不停的将酒灌入咽喉,一边对着场中歌舞拍手叫好。

  呈送军情的兵卒忐忑不安,上前也不是,离开更不敢,只能跪拜在堂外丝毫不敢动弹。

  屋外寒风透彻,吹的他身上甲胄愈加冰凉,兵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身躯本能往前靠。

  一门之隔,里面活色生香宛如温软仙界,外面数九寒天恰如冷酷人间。

  就在这兵卒战战兢兢,快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只苍老的手接过了他高举在头顶的军情文书。

  “军情送到了,你下去休息吧。辛苦了!”

  兵卒大惊,急忙抬头,眼前之人正是幽州行台,常景。他双目含泪,哆嗦着身体缓慢退下。

  “嘭!”

  大门被常景用力推开,霎时间,冷风灌入,堂中身着薄纱细襌的歌女纷纷娇嗔不绝,抱着双臂躲到角落。

  “大都督!有紧急军情送达!”

  “在堂外候着,我何时让你进来了!你居然如此大胆,敢擅闯大堂!”元谭此时早已经醉眼惺忪,听到喝声,气囔囔的大吼道:“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