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94页

  “常公究竟忧心何事?”梁仲礼前几次出言都被常景打断,此时他再次发问,脸上神色越发的疑惑了。

  “你看看这张军情罢。”

  常景从案几上厚厚一沓军情底部,抽出了一张递给梁仲礼。

  “这……”梁仲礼捏着这张皱巴巴,上面还星星点点沾着血迹的军旗文书,先是一惊,随即认真的看起了上面内容来。

  “安州石离、穴城、斛盐三戍兵反,合众两万!正响应燕州乱军旗帜,往幽州而来!”梁仲礼边看脸色边变,直到看完,已经是呆愣的望向常景了。

  “这安州全境,登记在册的丁口也不过两万有余。这,这岂不就是全州都反了!?”

  常景没有叹息,只是盯着那封文书认真说道:“这是十日前,安州密云郡郡守命人送来的。你看这文书模样,就知道其中必然是诸多兵卒拼死赴命才将这文书送出。”

  “十日!那岂不是已经到了幽州境内了。”梁仲礼面色焦急,“这该如何是好,两处皆有乱军来袭。常公!我等该救援哪边?”

  常景自刚才开始,心中就在不停盘算,此时早已经做下了决定。

  他拍案而起,对着统军梁仲礼说道:“调集兵马,我要带兵往蓟北渔阳城,先迎头痛击安州乱军,再回师携胜利之势解军都城之围!”

  
 
注:《孙子兵法》中把间谍分为“五间”:因间(敌国的乡民),内间(敌国的官员),反间(本来是敌国的间谍,为我所用),死间(向敌方提供假情况,事发后被敌方处死的人),生间(完成任务后活着返回的人)

   
 
  



 
  第85章 雪地行军
  深夜。

  朔风卷雪,白茫茫地横空而过。

  阚大睡得并不安稳,他总觉得屋外一直有着窸窸窣窣的碎响声,说不清是风刮过雪地的声音,还是什么鬼魅精灵。

  屋中的篝火又暗了下去,火焰腾起的热气也被夜晚寒气侵蚀殆尽,只剩一些余温还沉浮在半空。

  他赶忙起身从稻草堆成的铺盖底下抽出了几根已经干透的柴火,或许是动静太大,惹得铺盖里瘦弱的妻子一阵埋怨。

  阚大一边道歉,一边将柴火添入火堆。怪不得他如此小心,阚大可珍惜这个逃难路上捡的妻子了,所有人都以为他阚大这辈子只能当个鳏夫,没想到在逃难路上,居然遇到了这么个愿意嫁给他的女郎。

  余火重炽,这个小小的草屋之内,又涌起了一团温暖。

  阚大望着篝火,怔怔出神,这居庸关的守兵都能将冬日里最宝贵的薪柴送给百姓,那说明他们平日里宣传的那些燕州编户分田的事,应该也是真的。

  只要能过了居庸关,进燕州,就能分到田了!不管有多少,哪怕只有两亩,我也能在里面刨出两个人的吃食来!
  不,应该是一家人的吃食!
  阚大看了一眼缩在铺盖里睡的正沉的妻子,心中不禁想到,我以后也会有儿有女,这燕州我一定要去,这田我一定要分!
  越想心中越美,直到屋外再次响起了更为大声的动静。

  阚大悚然一惊,他急忙靠在自己草屋那块用树枝编造的木门后面,睁着夜里看不大利索的眼睛,从门缝里努力想要探看出一些东西来。

  千万不要是什么贼人,阚大心中不断祈祷。

  趁夜闯门劫掠杀人,他一路上可遇到得太多了,和他同村出来逃难的那些人就是死在一次夜袭之中。若不是他天生睡眠浅,他也无法逃生,甚至无法活到在路上遇到自己现在妻子。

  一阵寒风骤然吹起,穿过门缝,像利剑一般挤入阚大睁大的眼睛里,他猛的往后一仰,好像真的被人刺了一剑。

  阚大用力的揉着眼睛,随后再度哆哆嗦嗦的靠在门后。

  门外,是一片片乌压压,宛如鬼怪般的黑影从雪地上穿过。

  阚大不敢再看,他压抑住所有声音,背部紧紧靠住门,仿佛这样就能挡住门外所有风雪和鬼怪,就能守住自己妻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窸窸窣窣的声音变小了,直到慢慢消失。

  草屋外仿佛又只剩下了无休无止,来去呼啸的寒风。

  阚大一边不停的自语安慰,一边再度往篝火中添入薪柴,屋内火焰又起。

  “应该只是雪下的太大,我看到的是积雪滑落的影子。”

  ……

  “这雪下的再大些就好了!”

  带着面罩的窦泰,尽管已经压低了声音,说起话来还是瓮声瓮气,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抱怨雪不够大了。

  “你的声音再大些,都盖过下雪声了!”高欢不满的看了窦泰一眼。

  “我这不是想着,雪越大,我们行进的踪迹越容易被掩盖吗?”窦泰有些委屈。

  “行了,走过这片区域,就能上马了!”裴昇转过头来,止住了两人的继续吵闹。

  “要我说,就无需这么小心,就算这些草屋里有幽州因间,那又何妨,他们还敢在这大雪夜里,送情报回去?”彭乐凑着脑袋过来,嘀咕了一句。

  “该小心之处,尽量小心。”斛律金披着一个厚实的斗篷,连头上兜鍪都盖住了,乍看之下,就像一只雪地里出没的黑熊,“焉知这乡野之民,没有热血之士?”

  “斛律老头,你是不是私藏了好的皮毛啊,怎么你这身明显比我身上这身好看多了。”说话的彭乐掸着身上的积雪,露出了底下的斗篷,是一件用好几只兔皮接续成的。
  

  斛律金自然不会理会彭乐,抬头寻了寻裴昇的方向,发现他已经走远,赶紧举步追上。

  “莫说了,这次要不是斛律军主把他高车族积年收藏的动物皮毛,都拿出来给大家做了遮雪保暖的斗篷,哪有你现在这般轻松饶舌的份。”高欢拍了拍彭乐大脑袋,“等战事结束,自己去寻斛律军主道歉。”

  随即也用力拽住了身边被勒住口的战马缰绳,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居庸关南口前的这片草屋区算不得大,众人在雪中跋涉不多时就来到了平坦大道上。

  众骑依序列阵,随后,雪花四溅,马蹄翻飞,本该如雷的声响也被松软的积雪吸收,直到把雪地踩成了汤糊糊,这马蹄声方才慢慢放了出来。

  高欢抬头,夜空上黑幕笼盖,没有一丝光亮,唯有雪花不停洒落,他望向远处,心中默念。

  “希望念盖卢能支撑的久一些。”

  ……

  距离渔阳城三十里外,一片营寨风雪之中依旧灯火通明。

  常景在下了调兵令后,带兵沿着鲍丘水北上,但是在雪地里一日只行进了不到五十里,就不得不停下扎营立寨。

  无他,兵卒熬不住了,甚至有些宁愿趴在雪地之中,也不愿再往前一步。

  做为兵家亚圣吴起的崇拜者,奉行与兵同衣同食,乃至吮卒病疽的常景,自然不能无视兵卒,只能暂且扎营休憩。

  “行台,哨探来报,距离我们营地附近十里地发现敌军踪迹!”

  中军大帐中,一名亲兵递上了哨探刚刚送达的情报。

  常景心中一惊,急忙打开情报来看。

  “常公,敌军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军都城还是渔阳城?”统军梁仲礼急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