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96页

  “哈哈,堂屋之内,温暖如春,纵然是赤身裸体也无妨啊。”元谭这么说着,居然随手掀掉了自己外袍,露出肥硕的肚皮。

  这自然又惹的艳媚女郎,娇嗔连连。

  “不过说到这风雪,我不禁想到了前朝一则故事来。”

  “哦,是什么故事,大都督能讲给妾听吗?”艳媚女郎放下了棋子,摆出一副憧憬的神情看着元谭。

  元谭嘿嘿一笑,拈起案几上的酒盏,一口抽干杯中酒,对着女郎,得意连连,“那还是前晋时候,大名士王逸少之子王子猷,居于山阴,夜间大雪茫茫,就犹如我们今夜这般。这王子猷大眠忽觉,就如都督我这般。他推开窗户,命令仆人上酒,四处望去,一片洁白银亮……”

  说着元谭忍不住掀开女郎身上薄纱一角,“就如你这般……”

  屋内屋外,风雪声同时大作。

  “啪!啪!”

  数条带着钩援的绳索甩到了城头之上。

  裴昇一手挽着绳索,一手用刀在城墙之上挖出坎来,不一会儿就登上了只有两丈高的蓟城城头。

  他低伏着身子,小心的观察着四周情形。方才他们隐藏在墙根底下,已经数清了巡夜兵卒的来往时间间隔和规律。此时上一波巡夜兵卒刚过去,距离下一波巡夜兵卒过来,还有一刻时辰。

  两侧的其他几条绳索也陆续窜上了几个身影,窦泰、彭乐俱在其中。

  “宁世你带人摸下城楼,打开城门。”裴昇轻声吩咐,然后又指了指彭乐,“子兴,你我分头去把城头两侧角楼里的守兵除掉,省的他们发现异常。动作要快,务必在下波巡夜兵卒来之前完成!”

  身边先登兵卒闻言肃然,立刻按着任务四散而去。

  裴昇贴着墙面无声无息的来到城角一个小屋前,里面有暗淡灯火,穿过门缝,还能听到低沉的鼾声。

  蓟城并不是如洛阳、邺城、平城之类的巨型城市,原先城头之上无非是些垛口和马面,勉强能称得上是有些防御力。

  不过自从幽州行台常景来了之后,就组织百姓一边加筑城墙,一边在城头四角起了简陋角楼,平日里既可以给站岗兵卒遮风挡雨,遇到敌人攻城时,还可以作为依托驻扎兵卒。

  只可惜,今夜风雪实在太大,而常景又带兵外出不在城内,守城兵卒自然是能偷懒则偷懒。

  “砰砰。”

  裴昇用手轻拍屋门,屋内鼾声依旧,没有回应。

  “咔咔。”

  裴昇加大力气,往门上按了按,发现里面已经挂上了门闩,他回身示意,随即身后几个兵卒立刻散开,隐藏在屋门左右。

  “砰砰嘭。”

  裴昇再次拍了拍屋门,这次屋内终于有了回应,一个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边朝着门过来,边问道:“谁啊,是谌三郎吗?已经到你们换防时辰了?”

  咔。门打开了,紧紧倚靠在门板外的裴昇用力一顶,将开门之人夹在门和墙壁之间,身后几名兵卒则迅速冲进屋内,不由分说的抽刀下手。

  裴昇回身关上屋门,将一应声响都锁在这角楼之内。

  片刻之后,角楼内这一伍俱在睡眠之中的守城兵卒,再也无法睁眼醒来了。

  “走,下楼,接外面的兄弟入城!”

  裴昇再次开门,带着兵卒掩身下楼,至于先前那个被夹在门和墙壁之间的兵卒,早已经面目全非,血浆迸裂。

  ……

  距离丑时三刻不过盏茶时间。

  元谭大喘着瘫在床榻之上,身边的艳媚女郎不住吃吃的笑。

  “大都督,你故事还未说完呢?”

  “容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哈……再给你继续讲。”

  女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看着偌大的大堂内只有二人,又趴在元谭身上,说道:“这风雪真是恼人,大都督何不唤上歌舞,也好以风雪为奏,饮酒作乐。”

  元谭撑起身体,又倒了杯酒,一口抽干,方才畅快的说道:“哈哈,所言有理,只你我二人太过冷清。”

  随即用力将酒杯丢到紧闭的门上,冲着外界伺候的人喊道:“快快,把所有舞女叫上来。”他调笑的从榻上捡起薄纱,重新披在女郎身上,“要所有人都身着薄纱。”

  很快,歌舞、乐声,就在屋内荡漾开来,一丝一毫都牢牢锁在了屋内,也锁住了屋外的风雪。

  元谭简直快活不似人间,他感觉自己又复活过来了,摇摆着肥胖的身体,一同上场舞蹈。

  “那处灯火璀璨的阁楼,就是城内都督府了!”

  蓟城大门已开,密密麻麻的兵卒涌入,站在洁白雪地之上,黑衣黑甲,分外显眼。

  裴昇带头,领着兵卒沿着城内大道前行,到此时,已经没有什么继续遮掩行迹的必要了,整齐的脚步声沿着空旷的街道,四处传开。

  忽的,身边一间屋舍房门打开,一个裹着头的苍老面容小心的探出,裴昇没有理会,只是继续朝着都督府前行。
  

  窦泰则是凶狠的瞪向这个老人,随后以手示意,命令老人立即回屋。

  老人先是骤然大惊,从门缝里快速缩回身子,随后又战战兢兢的重新探出身,揉着眼睛分辨着裴昇一行人,直到他看到了军中飘摇的旗帜:“燕州裴”。

  他强撑着胆气,喜悦且小声的呼唤了一声:“是燕州义军吗?你们终于来了!”

  随着裴昇等人一路从城中行过,刚刚那个老人的呼声仿佛打开了开关,沿途的屋舍内虽然无人点灯亮火,但是却慢慢聚集起了一股巨大且压抑的骚动。

  “义军来了!”(注)
  ……

  丑时四刻。

  已经肆虐了好几日的大雪陡然停了,但是屋内的元谭并不在意,也不关心。

  他沉醉在薄纱和歌舞之中,仅剩的几分神智,依旧和那艳媚女郎调笑不止。

  “王子猷雪夜访戴,至门前而不入。不知道今日这雪夜,有没有雅士来访我,可惜我的友人俱在洛阳。哈哈。”

  “嘭!”

  大门洞开,积蓄了一夜的积雪,随着兵卒的涌入,滚滚如尘。

  雪片在瞬间就被融化,变成细碎的水雾,水雾又在空中凝结成细雨,轻飘飘地洒落下来。

  骤然的冰寒,让元谭浑身悚然,他哆嗦着身体,看着一个高大男子走到他身前。

  一身雪白斗篷下,铁甲闪烁,白色鹿头挂在他肩膀上,好像铠甲上的吞肩兽首,鹿角尖锐盛着积雪,鹿头上黑黝黝的瞳孔正映着幽光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闻君有幽州之地,沃野千里,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冒雪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注:杜洛周围范阳,戊戌,民执魏幽州刺史王延年、行台常景送洛周,开门纳之。——资治通鉴·卷一百五十一·梁纪七

  第87章 男儿死生,富贵在天

  天色渐白。

  一夜未睡的常景并没有感到疲惫,倒是身边驻守的兵卒已经替换了好几轮。

  “常公,你休息一会吧。”统军梁仲礼面带愁容,眼前这个老头子实在倔强,“乱军与我军对峙一夜,不过组织了几次不成样子的攻势,如今天光将明,我料定他们定会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