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98页

  但是,为人处世,想要出头,只是及格是不行的,得超额完成,得让人惊叹。

  只是,念贤心中忽然又漫过了一个想法,裴昇他不会把我们当做弃兵吧?
  ……

  “常公果然慧眼,一眼看出敌人是虚张声势,你看这小小圆阵,连盾牌都没有,只怕我们三轮箭雨过后,他们就溃不成军了!”

  营寨之内,常景并没有随军出战。他知道自己是个文人出身,平日里拿剑都费劲,若是上阵,只怕还需要人来照料。做好排兵布阵,临阵指挥,就已经足够了。

  身边的梁仲礼则奉承个不停,自己没有让他出战,果然也是对的。那军阵还是由自己的亲兵幢主统领吧。

  常景看着已经透亮的天空,难得的发了一句感慨,“天上的雪终于停了,但眼前的血只怕还得继续。”

  “对这些乱军,常公真是多余这些恻隐之心。”梁仲礼面色一动,对着白茫茫的大雪地,用鼻音浓重的洛阳正音咏诵道:“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常公,属下也是读过书的。”

  常景倒是吃了一惊,颇有些兴趣的问道:“这可是南朝的诗句啊……”

  话未说完,忽然一股如昨夜狂风一样的声音涌入两人耳朵,却是军阵终于推进到了一箭之地,位于中军位置的精锐弓手已经仰天放箭。

  连绵三轮,九百枚羽箭,化成一场毫不停息的箭雨落下。

  如果说昨夜寒风吹落的是鹅毛大的雪花,此时箭雨射落的就是迸裂的血花。

  常景闭目不言,梁仲礼则饶有兴致,继续用洛阳正音咏诵着一首首诗篇。

  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一股如风般的巨响从另一个方向冲来。

  常景猛然张开眼睛,放眼望向南方,原本那里是白茫茫的雪地,一眼看不到边,这时却隐隐有了一线皂色。片刻,就变成了飞腾的雪尘,常景能够感觉到大地在震动,像是怒潮在逼近。

  一支骑兵终于在雪尘中显身,玄衣玄甲,为首之人高擎着一面巨大的,展开几乎有半个城门那么大的旗帜,上面高书三字:“燕州裴”。

  注:念贤,字盖卢。资容美质,颇涉书史。为儿童时,在学中读书,有善相者过学,诸生竞诣之,念贤独不往。笑谓诸生曰:“男儿死生富贵在天也,何遽相乎。”——《周书》·卷十四·列传第六
  第88章 雪中行走的白修罗(周日加更)
  “裴统军,城东兵营、城南粮仓都已经控制妥当,营内百余兵卒俱被关押。”

  斛律金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登上了城楼,来到裴昇身后。

  “不知道窦泰那边进展如何。”裴昇颇有些忧虑,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亲领骑兵出战,陡然间有了种空落落的感觉。

  “宁世素为军中之胆,每次战阵都是愈战愈勇。再加上贺六浑,两员猛将带着两军骑兵,纵是那幽州行台常景为人谨慎,也绝对预料不到骑兵百里突袭,所以此战必然是我军获胜。”

  裴昇闻言,依旧没有舒展眉头,昨夜拿下蓟城之后,他就立即命令窦泰前去和高欢汇合,并带着两千骑兵北上救援念贤,按照时辰估算,此刻两军已经接战了吧。

  “至于念贤,我与其并不相识,但是既然统军能嘱意他为我军牵制常景,并且确实拖延住了敌军这么长时间,可见他也是个有能之辈。”斛律金难得对着裴昇单独说了这么多的话,实在是这次不费一兵一卒夜取蓟城,令他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心神荡漾。

  所以此时见到裴昇依旧如常人般,露出忧虑神情,他才愿意出言劝解。

  斛律金沉默一会儿,又艰难开口,“统军,我有一事想向你坦白。”说着,就躬身大礼下拜。

  “何事?”

  裴昇转过头来,看着低头下拜的斛律金面带几分玩味,“说说吧。”

  “那次太行山校猎,其实我并不是迷路迟到,是恒州西高车部一个族人斛律洛阳找到了我。”斛律金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言说,“他想要邀我同去恒州,起兵反魏,攻占平城。”

  斛律金面色难看,“我虽没有答应,但是也一直没有把此事禀报给统军。请统军依照军法,惩处我。”

  “此事,其实我早已经知道。”
  

  “什么!”斛律金心中大撼,这事并无几人知晓,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幸好,裴昇马上给出了答案,他带着赞许的笑容说道:“校猎第二日,明月就偷偷告诉我了。”

  斛律金面色再度一变,这小儿!到底谁才是他阿父,到底谁才和他更亲近?!
  “你虽然没有禀报这事,但是也没有带兵离去,此事我就按轻处罚。这样吧,就与你这次袭取蓟城的功劳互相抵消,你可有异议?”裴昇自然也不会小题大做,毕竟斛律光尚小,高车族还是需要一面旗帜的。

  “喏。”斛律金终于放松了神色,这功不功劳的,他其实并不在意,毕竟,按照裴昇现在这种发展态势,往后多的是赚取功劳的机会。

  只是,自己真的得归心出力了,不然恐怕再过不久,儿子都不认自己了。

  既然要出力,斛律金马上开始站在裴昇一方的角度思考了起来。不多时,他就出口建言道:“统军,想要更快的收服蓟城百姓之心,可以开仓放粮。”

  “城中有多少粮食?”

  “我封锁粮仓时,粗略一算,应该有两万石以上。”斛律金立刻说来,显然是早就心中有数。

  “我本想等老师从居庸关过来之后,再行放粮之事,但是既然你已经建言,那就你去安排此事吧。”裴昇拍了拍斛律金的肩膀,“老金啊,好好干!”

  斛律金面色惭愧,低头领命而去,忽又转身问道:“统军,那幽州都督元谭,是否要明正典刑,在放粮之时,杀之以飨全城百姓?”

  “我听闻,这蓟城百姓对行台常景尚算尊敬,至于这元谭,不说是恨之入骨,也是欲食其肉。”

  “不必,我留着他还有用。”裴昇好笑的看着斛律金,好嘛,这是迫不及待要拿元谭的命来表自己忠心啊,“再说了,我们昨夜入城之时,我就已经明白了,这蓟城民心早已向着我们了。”

  “开仓放粮,已经足够。”

  “喏!”斛律金心念再转几次,发现已经无事可说,终究俯身退下了。

  ……

  “举矛,举矛!”

  窦泰在骑兵最前高声怒喝,身后的骑兵已经排列成了以他为首的锋矢阵型,左右两侧分别是彭乐和高欢。

  大地震颤,骑兵如同沉默的潮水一样,冲向了正对着念贤军阵抛射箭羽的方阵,无数铁蹄踏起雪尘,一道亮白之中夹杂着灰蒙蒙的狂浪,在骑兵阵列后面涌动。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骑兵冲袭,方阵中的亲兵统领急忙连声高呼,说的是与窦泰一模一样的话。

  “举矛,举矛!”

  “弓手转向,目标西侧,骑兵方向!”

  随即,这亲兵统领,又大声催促着自己身边的精锐弓手,抛弃已经在三轮箭雨下,即将崩溃的念贤部,将射击目标更改为携风雪而来的窦泰骑兵。

  但是骑兵的机动性岂是言语所能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