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04页

  可以说涿县这个家乡，其实对于郦道元来说，并不算熟悉。

  当然涿县最为出名的名人当属：季汉昭烈帝刘备刘玄德和桓侯张飞张翼德。

  “不知道涿县那株亭亭如车盖的桑树，是否还存在。可惜这涿县必然已经严密防御，无缘入城一观了！甚憾！”

  清晨出发，及至傍晚时分，车队已经遥遥可见涿县，高欢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季汉至今已有三百余年，纵然是英雄豪杰，也都成了冢中枯骨，更何况一棵桑树呢？”郦道元自小游历山川，见过了各色风景遗迹，自然不会有这种悲古伤秋的怅惘。

  “先生说的是，天色已迟，我着人去寻个好地势，我们扎营过夜吧！”高欢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开始指挥起人手，身后车队也一改先前的急促，放缓步伐，慢慢行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哨探就疾驰回来。

  “报！郦司马，高军主。前方涿县城门敞开，百姓往来不绝，城门和城楼也无兵卒看守，似与往常并无二样！”

  第92章 定州乱军又起
  高欢和郦道元得到哨探回报之后，互相一商量，决定让车队先行往选好的地势搭建营寨。

  自己两人则带着几名精锐骑兵，来到这城门敞开的涿县一探究竟。

  涿县城门果然如哨探所言，往来百姓络绎不绝，纵使听到高欢一行人整齐的马蹄声，面上也丝毫没有露出恐惧神色，只不过是纷纷避让开大道，示意高欢等人通过。

  “不像是装的。”疑心病甚重的高欢，打一开始就不觉得这涿县百姓会如此大胆，其中必然有诈，但是如今看来，似乎又有些像真的了。

  他纵马来到道旁一个老农身前，这老翁正推着一辆鹿车，不急不慢的往城中走去。

  “老翁，为何你们……”话说到一半，高欢觉得不妥，又跳下马来，对着老翁拱手道：“老翁，这城门口甚是热闹，不知道这涿县何时宵禁？”

  老农停下鹿车，打量了一下高欢，摇了摇头，“今日乃涿县十日一会的大集，每逢大集都会取消宵禁，任众人进出自由。你们不是涿县人吧？”

  此时郦道元也下了马，他来到老翁面前爽朗一笑，“我确实乃涿县人，只是自小离乡，久不回来。”

  “我知道了，看你们这身衣裳就知道，你们是回乡的官人吧？”老农再次瞪大了眼睛，打量了一下郦道元，忽然恍然大悟。

  此次洛阳之行，郦道元穿上了自己许久没穿的那身红色广袖绫袍，除了头上没戴笼冠，分明就是朝廷上官的打扮。

  就连高欢也解散了他那头辫发，扎了发髻，戴了冠。

  乍一看，还真像是辞官返乡的父子俩。
  

  “哈哈，老翁好眼神呐。我久未回乡，如今这涿县近在眼前，却心怀忐忑。不知能否劳驾老翁为我说说涿县近年变化？”郦道元冲着老农拱了拱手。

  “变化？”老农想了半天，回答道：“涿县就这个老样子，我实说不出有什么变化，这位贵人，见谅了。”

  “我听闻燕州那边有乱兵，不知道老翁有没有听说？”高欢看郦道元半天问不出东西来，上前一步，直接了当的问了起来。

  “哦哦，那是有听闻，好像已经打到蓟城了吧。几日前县城中有几个胆大的无赖儿，还去蓟城边上看了几眼，回来后吹嘘那乱军人人披甲，威武雄壮。”老农说起来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对他嘴上那些无赖儿的蔑视。

  “老翁就不怕他们南下攻打涿县吗？”

  “有啥怕的，我还巴不得他们来呢。就我刚刚说的那些个无赖儿，要我说就是怂货，吹嘘什么胆大，都到蓟城边上了，换成老朽年轻时，直接入城投军去，岂不快哉！”

  高欢闻言无语，眼前这貌不惊人的老农，突然就散发出了一股浓烈的幽燕豪侠气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

  “老翁好气概，年轻时只怕也是闻名乡里的豪杰吧？”

  “称不上豪杰。”老农拍了拍手上鹿车，“只不过年轻时曾随高祖（孝文帝元宏）南伐，那南阳郡宛城你们可知晓？”

  老农说的愈发起劲，将鹿车放下，指手画脚起来，“那时高祖引三十六路大军南伐，众号百万，吹唇拂地。更是亲自率兵奔袭宛城，当晚便攻克外城。我就是那先登兵之一！”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胸脯，洋洋得意。

  “牛大，又在吹嘘你跟随高祖南伐了啊。”

  适才三人攀谈之时，或许是老农声音过大，吸引了几个人来围观，其中一个癞头汉子忍不住出声嘲讽，“这涿县南门一带，谁不知道你贯会吹嘘，你当年就是去运粮的民夫，看看你那胳膊腿，还不如乃公门口桑树粗，还先登呢？”

  “哼！无知小儿，老朽征战南朝的时候，你还未出生呢！你知道个屁！”老农脸上有点绷不住了，冲着癞头汉子唾了一口，随后匆匆推着鹿车走了。

  “两位贵人，别听这老头瞎话，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来问我呀。”癞头汉子乐滋滋的看着离去的老农，随后又腆着脸冲郦道元和高欢笑道。

  “不用了，我们只是与他闲话罢了。”郦道元与高欢对视一眼，随即上马离去。

  “唉，怎么到我就不问了。两位贵人，道左有饼店，是我自家开的，味道甚美。”癞头汉子追着跑了几步，嘴上还叫个不停，“不要吃食的话，再往前三里便有一家逆旅，是我妻兄开的，有温庐，侍婢……”

  “贺六浑如何看待这涿县百姓所思所想？”郦道元一边骑马，一边询问高欢。

  “未有深入，不敢乱言。但我总觉得不自然，背后或许有人推波助澜。”高欢眉头皱的老高，“不过，照此情形，我们拿下蓟南应该也是容易。”

  “所言有理，我等无需忧心蓟南之地了，尽快往洛阳去吧！”

  ……

  过了范阳郡，就要选择两条不同的路线了。

  一条是沿着太行山脉，从定州入相州，再往洛阳去，这条路相对来说有些崎岖但是路程更近。

  一条是从瀛洲入冀州，然后再从相州往洛阳，这条路更为平坦，而且一路过的都是河北大州，道路宽阔，一马平川，便于行车。

  郦道元没有多加犹豫，直接选择了更快的定州路线。

  沿着道路前进几日，便来到定州北平郡蒲阴（今河北顺平县）。

  而就在此时，眼前出现的景象却让郦道元久久无言。

  并不宽敞的官道之上，已经挤满了逃难的人流，不时传来妇女和孩童的哭叫，和着正月间还算凌冽的北风，一同在大地上呼啸。他们大多裹着破旧衣物，更多的人是在单薄衣裳里面塞满秸秆干草，别说牛车，马匹，就连鹿车也是稀缺。

  “安州难民……”郦道元第一时间想起了那群宁死也要死在燕州的安州难民，只是定州分明是河北大州，如何来的这么多逃难之人？

  郦道元一行人沉默立于道旁外一片荒芜田地中，看着这群庞大的难民潮从自己面前穿过。

  这些难民也是提心吊胆的看着这些装备森严，不知是兵还是贼的队伍，宁愿挤在一起，也不愿靠近，两者之间硬生生的挤出了偌大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