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07页

  “我看的是范阳郡。”裴昇收回了目光,自从卢文伟上门献郡,已经过去三日。他回范阳郡之后,就再无消息传来。

  裴昇不禁冷笑一声,这个卢文伟在历史上就是一个十足的投机分子。

  常景入驻幽州为行台时,他就屁颠的过去当了帐下郎中。等到杜洛周攻灭常景,占据幽燕,他又摇身一变,加入杜洛周。杜洛周被葛荣打败,他又加入葛荣军。

  后来更是在孝庄帝元子攸和尔朱荣死后,联合神棍刘灵助同谋起义,这起义地点就是幽州。

  然后一战没打,刘灵助一败,他就弃州而逃,最后兜兜转转,又借着渤海高乾兄弟俩的关系,搭上了高欢的末班车,混了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统军!”就在宇文泰揣摩着裴昇言外之意时,窦泰急匆匆的赶来。

  “蓟南情形如何?”

  “哨探已经探查清晰。渔阳郡雍奴城城门紧闭,兵卒巡视不休,守备森严。”窦泰抖了抖身上雪沫,面上露出一丝疑惑,“至于范阳郡涿县,依旧是大门敞开,丝毫没有防御。”

  “看来那个卢文道,还在赌,还在等。”

  “阿兄你是何意?”宇文泰不懂就问。

  “他在赌我不敢真的对士族下手,他在等我亲自去涿县和他签城下之盟!”

  窦泰和宇文泰都不是高欢那般闻声知音之人,但是他们也听出了裴昇这句话里的不屑。

  “宁世,大军休整完毕,我要你带军三日之内拿下雍奴城,可有信心?”裴昇指向渔阳郡方向。

  “喏!”窦泰昂然受令。

  “老师临行前,建议我让文彬驻守渔阳城,但是为了配合你攻打雍奴城,我特意将他调了回来。”

  “渔阳城呢?统军交予谁了,那可是要害之地。”

  “交给念盖卢(念贤)了。”

  “他?”窦泰想起了念贤扛着大纛浴血冲锋的模样,不由点头道:“他倒是也行!”

  “攻下雍奴之后,将城内豪族无论大小一扫而尽,所谓杀鸡骇猴,让我看看范阳卢氏这只猴,究竟有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从容。”

  裴昇挥袖而去,荡起一地雪尘。

  ……

  翌日午后,在这寒冬腊月的北地,本该是窝在屋里猫冬的好时辰,但是雍奴城前却是一派肃杀之气。

  窦泰引马来到李虎身前,看着神色谨然,整齐站立在雪地之上的军阵,不由赞许的说道:“文彬,你这步卒练的不错。”

  “驻守居庸关,跑马都跑不起来,若是不多练些精锐步兵,怎么对得起统军。”李虎看着眼前的军阵,也自觉颇为满意。

  驻守居庸关半年有余,他除了每日巡视关务,剩余的时间就是用来调教这两幢步兵了,或许是兴趣使然,也或许是为了在一众骑兵战将之中做个脱颖而出的特殊例子,李虎开始有意识的将自己的技能点和发展路线往步兵方向去了。

  此战,则是验证他这方面能力的一战。

  若是轻松取胜,则说明他在这方面确实有着几分天赋,若是艰难取胜,则意味着他资质平庸。

  至于失败,李虎想都没想过这个词语。

  “这雍奴城,比之蓟城真是相差太多,简直可以算是土城了!”窦泰看向雍奴城头,那里正飘扬着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张字。

  “张?是城内士族还是渔阳郡守?”

  “莫管那么多,时辰已到!准备攻城!”早就跃跃欲试的李虎自然无视城内驻守之人姓甚名谁,我要攻城,与城内谁人守备何干?
  他站起身来,令旗挥舞。

  随着军鼓敲响,号角阵阵。

  两台撞车并三台云梯在步卒的推动之下缓缓朝着雍奴土城靠近。

  步卒踏着整齐步伐,势如滚滚不停的黑色潮水涌向任何阻挡在他们面前的障碍。

  窦泰也已经打马离去,带着自己麾下那军骑兵,掩护在李虎步卒方阵前面,划出一道扇形弧线,先一步将弓箭抛向雍奴城头。

  “躲!躲!”

  雍奴城头已经一片慌乱,特别是看到那大片箭雨撒来。

  他们本就不是正经士兵,无非是被城中大豪逼迫着上城守卫的百姓青壮。别说临阵战斗了,就是排列阵型都得老半天,此刻见到这漫天的弓箭,骚动自然不可避免。
  

  其实按照骑兵手上骑弓射程,基本是无法从下往上射到城头的,但是这雍奴不过是一县城,城高有限,导致窦泰这试探性的一射,居然颇有斩获,不算密集的惨叫呼喊声从城头传来。

  于是乎,在纵马带兵从城墙前掠过之后,窦泰整理阵型,丝毫不浪费时间,带着骑兵再次原路返回,从城前掠过。

  又一阵箭雨抛落。

  而在这两次骑兵掠阵的掩护之下,李虎所领的步卒也已经来到城前。

  “听我号令!冲门!”

  两辆撞车在步卒的推动之下,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撞击着城门。

  轰隆的震荡开始顺着城门往整个城头蔓延,几条肉眼可见的裂缝,已经出现在土墙外壁。

  城头守军此时也在城内一众将领的拼命呵斥和催促之下,往着李虎所部开弓射箭,甚至城头还丢下了几具无头尸体,显然是被督战官砍下的临阵怯战逃窜之人。

  “搭钩援,随我上!”

  李虎没有等候还在阵后姗姗来迟的云梯,随着他的呼喊,一条条钩援被抛到城头,前段的铁钩牢牢挂住墙头,几个胆大凶悍的兵卒已经嘴里咬着环刀,攀着钩援向上登城了。

  城头很快撒下一阵稀疏的箭雨并且伴随着不少拳头大小的石块,只砸落了寥寥几人,钩援上立马又续上了登城兵卒。

  李虎本人亦是如此,就如他名中的虎字一样,行动灵活迅捷,居然在一众攀城兵卒之中,率先登上了城头。

  “我已先登!”

  李虎呼喊一声,然后就对着身前的守兵,一刀劈下,血花溅开。

  城头之上,其余守军立马冲着他涌来,还有箭矢不管身前同袍,飞射而来。

  李虎左曲右支,连连劈砍,身后不时窜上几人,和他拼在一起,迅速结成了阵势,牢牢占住城头一角。

  随后就是登城之人愈来愈多,从一开始的三人阵型,到五人阵型,直到已经演变成了数个十人阵型,沿着城墙往两侧快速展开。

  对于守城之人来说,这迅速发生的变化和破碎的阵线,已经无法压制和驱逐了。

  一点破则带动着整线破,而整线破就意味着整城破。

  最后伴随着云梯微微颤颤的靠住城头,看着密密麻麻冲上城头的甲士,雍奴守军全线崩溃,身后督阵的督战官再凶残,手上的环刀再锋利,也抵挡不住逃窜的意愿。甚至这些所谓督战官本身也在颤抖恐惧中,纷纷转身加入逃窜队伍。

  李虎推开身前堆积的尸体,一块碎肉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了他新蓄的胡须上,但是李虎并没有时间去理会擦拭,随着他的奔跑,这块碎肉抖颤着终于掉落,摔到地上,又顺着血水流到一片积蓄着的黑色血泊当中。

  “啪!”

  一只皮靴带着绝大的力气,从这片血泊上踏过,碎肉再次被击飞,无力的贴到了雍奴城破败土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