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19页

  “下次你再行六礼，就必须按我的主意来了！单单彭乐和斛律光怎么能显出分量来。”郦道元对着裴昇如是说道，惊得裴昇失措。

  “哼，看看你这凄惶模样，你不会以为你这辈子就只娶这么一个女郎吧！”

  娶了一妻三妾，生了五个儿子的郦道元拂袖而去，留下原地发愣的裴昇。

  众人再次敲响宇文氏大门，先将纳采版文呈上，版文左方用皂色的布囊包裹，然后用白绳缠绕，如同公文上的封章一般，上面写“北道行台裴君大门下封”。

  版文道：“裴氏男昇伏问宇文公颢，浑元资始，肇经人伦，爰及夫妇，以奉天地宗庙社稷。今使使持节、幽州刺史郦善长为媒，以礼纳采。”

  宇文颢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汉族的士昏六礼，但是根本不觉得繁琐，反而觉得隆重庄严，他依照先前郦道元给的步骤，将演练多次的礼仪，一一答来。

  随后就是将纳采之礼放下，比之上次问媒时候，只是在份量上多了一些，因为这还只是小礼，纳征才是真正的下聘礼。

  如此，接下来问名、纳吉，众人又来回跑了两趟。

  特别是纳吉之时，段荣得意洋洋的出手占卜，这次他用的不再是随身携带，好似路边捡的蓍草。

  而是郑重其事的，用了元龟卜筮，结果当然是如众人所料的大吉。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下聘，纳征。

  “你这北道大行台，位比二品正官。聘礼怎么下？少了可不行。”郦道元来回奔波几趟，也有些疲倦了，坐在都督府堂上大口喝水。
  

  自魏晋以来，时人都崇尚侈婚，聘礼都很丰厚。甚至有为了更多的获得聘礼，而骗婚的行径，譬如同时收受数家聘礼，视其多寡而定婚嫁。

  北齐书中就有记载，司徒录事参军卢思道，私贷官库钱四十万，想要聘太原王义的女儿为妻，但是王氏已经先纳了另外一人陆孔文的聘礼定婚，最后闹得沸沸扬扬，连一郡主事都因为此事被罢免。诸如此类的争婚纠纷层出不穷，丝毫不下于后世，也是当时的一大社会问题。

  说回裴昇，他倒是不在意这聘礼多少，只是不想让自己治下也养成了侈婚的习俗，毕竟现在燕州幽州的老百姓，刚刚吃饱饭，都穷的不行。

  “就按照之前纳采礼给吧，百废待兴，不必做那些颜面上的事情。崇尚节俭，如此方能上行下效！”裴昇提溜着袖子，替这个在春日里跑得满头大汗的老者扇风。

  郦道元略一思索，也觉得有理，“那就比之纳采多给两只牛犊和豕吧，日后农田耕作他们也用的上。”

  “就依老师之言。”

  郦道元就要再次出门的时候，忽然又返身回问道：“纳征之后就是请期了，如此方能算定婚。你确定要将婚期延后，不直接亲迎完成整个婚礼？”

  “我记得请期也是多有忌讳的，首先要避开恶年。”裴昇看向段荣，“子茂兄，是否是这样？”

  “确实如此。”段荣顿了顿，一边揣摩着裴昇心思，一边说道：“《感婚赋》曰：彼婚姻之俗忌，恶当梁之在斯。所谓当梁就是恶年。”

  “老师你看，如今国乱岁凶，四方扰攘。单单我们幽燕以北，还有三州未占。这不是明明白白的恶年吗？”

  “那你也得给个确切时间，好让我告知宇文氏何时成婚。”郦道元翻了翻眼皮，事到临头了，你小子不会是又恐婚了吧。

  “那就拿下平州后吧！”裴昇心中早有盘算，安州和营州，一个身处燕山山脉，土地贫瘠，一个虽然位于辽河平原，是名副其实的黑土地，但是与高句丽相接，只能缓缓图之。

  而拿下平州之后，就能依托燕州山脉，构建卢龙塞到榆关（山海关）的防御阵线。

  “虽没有具体日期，但是在宇文氏面前也能说的过去吧。”郦道元叹息一声，自己这个老师真是操碎了心。

  “老师莫急。等夏收之后，我必然会出兵平州，若是战事顺利，恐怕月余就能结束。”裴昇笑着给郦道元揉肩，“宇文氏总不能连到九月都等不及吧。”

  “那就按你所言。为师这双老腿，再给你跑一趟。”

  于是乎，郦道元再次带着一众人轻车熟路的往宇文氏府邸而去，等他将婚期与宇文颢一说，宇文颢自无不可，这一日内连跑五趟，整个蓟城都知道裴行台要娶宇文氏女郎为妻了，怎么样也赖不掉。

  “如此也可，恰好我刚入军中，未立寸功，若是能借着这次征伐平州，得到些许功劳，届时我这个做妻兄的，位置也能坐得稳一些，不至于见到阿昇就战战兢兢。”

  宇文颢摇头晃脑，和郦道元说笑起来。

  ……

  夜深。

  漏断人初静。

  裴昇悄悄来到宇文氏府门前，隔着墙壁，轻轻丢了一个石子，投入府内院落。

  过得不久，一个身影居然从墙头出现，手中捏着石子，反手轻轻掷到裴昇身上。

  裴昇抬头一看，只见月色空明。

  几缕春风拂过，一丛树枝伸出院墙，微微荡漾。

  那女郎伸手扶着着树枝，红色裙摆历历在目，犹如裴昇初次见到她一般，头上用一方白巾包着乌发，还有那抹在清冷月光照耀下，显得愈发白皙的肌肤。

  女郎轻轻看着裴昇，没有言语，不久之后，脸上忽然涌上羞红，但还是朗朗出声。

  “阿嫂说，你我定婚之后，是不能随意见面的。你往后不许，再拿石子丢我门了！”

  裴昇淡淡一笑，从身后拿出了一束桃花，“初春时节，大地方才解冻，我走遍了城外旷野，也只找到了这些桃花。送给你，莫要嫌弃。”

  “为何送我桃花？”宇文静有些好奇，她是个在无垠的塞外旷野长大的鲜卑少女，平日喜爱骑马弓射，对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裴昇轻轻念了这首诗经里的桃夭。

  宇文静听着，她虽然不懂其中之意，但是慢慢的有一种感动和战栗开始在身上蔓延。

  她直直盯着裴昇，眼神热烈而大胆，自从来了燕州之后，非止是宇文颢和宇文泰等人天天在耳边提裴昇，两人接触见面也多了，曾经当着他面说过的那句我也不愿嫁你，如今是半分也说不出口了。

  “花为媒，戒指为约。”

  一枚银色戒指，被裴昇轻轻抛给了宇文静，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与天边勾月辉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轻轻投入宇文静的手心，也轻轻投入了她的心。

  ……

  注：《仪礼·士昏礼》：“昏礼，下达纳采。用雁。”郑玄注：“将欲与彼合婚姻，必先使媒氏，下通其言，女氏许之，乃后使人纳其采择之。”

  
　
定婚啦，定婚啦
  　
　
  



　
  第103章 鲜于帐中乱纷纷

  三月初春，莺飞草长。

  正当裴昇在蓟城为了定婚忙乱的时候，定州州治卢奴城（今河北定州市）下也是一片喧闹。

  从正月左人城起兵开始，鲜于修礼已经围困定州三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