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32页

  而常氏部曲在遭受巨大杀伤之后,少主已经被挂到墙上了,阵中老练的幢主又先被派往两侧通道,兵卒根本无人控制,几乎是立即崩溃。

  裴昇并没有停滞步伐,他没有留下来救援宇文颢所部的意思,而是在掷矛之后,一刻不停的往着内城门冲去。

  “再掷!”

  玄甲军呼喝着,从马鞍后面再次抽出了一根短矛,类似的短矛,他们一共配备了三根。

  马还未至,投矛就如蜂群一般窜向了肥如城的内城门。相比于高大坚固的外城门,这扇门显的小了些,单薄了些。

  当然这些形容词都只是针对玄甲军而言,对于其余兵种,这扇门依旧是坚硬牢固的代名词。

  马蹄挥踢着尘土,集体冲锋带来的巨大风压,拍打在经受了一轮投矛的城门上,簌簌作响,摇摇欲坠。

  最后在裴昇抽出马槊想要补上一击时,这城门碎了。

  狂风卷积着尘埃,随着玄甲军,长驱直入。

  ……

  宇文颢剧烈的喘息,握住环刀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那是多次劈砍之后的失力。
  

  他的身上已经多了好几条伤痕,大半件衣裳也被鲜血染透,若不是身边兵卒保护,只怕他已经是地上躺着的诸多尸首中的一员。

  这些尸首,有他麾下兵卒,有段氏部曲,也有军容齐整的常氏部曲。

  密密麻麻堆满了整个右侧通道。

  宇文颢抬头四顾,身边随着他翻越石山的一幢兵卒,只剩寥寥,可是此刻依然聚集在他身边,勉力维持着防守阵型。

  “步兵校尉军下幢主来援!”

  一声暴喝从头顶传来,宇文颢悚然回身,石山后面冒出了一个身影,阳光覆眼,只能看到欣长的影子,随后是更多的身影现了出来。

  宇文颢这才丢下环刀,无力的坐到了地上。

  “宇文军主!”

  来援的幢主对着宇文颢行了个军礼,看着眼前的遍地横尸,饶是他久历战阵,也忍不住眼皮直跳,他看了一圈,问道:“敌军在何处?难不成已经尽数剿灭?”

  宇文颢偏了偏头,嘴唇干白,张了几次口,才用干哑的声音说道:“逃了!方才行台玄甲军入阵,正面敌军一战即溃,连带着通道内的敌兵也跟着崩溃逃窜了。”

  幢主闻言,面色焦急,也顾不得对宇文颢再次行礼,留下两什兵卒护卫之后,带着剩下兵卒冲入城中。

  宇文颢靠在烽垛之上,勉力抬起身子,朝着左侧通道看去。只见那边也是尸首堆积成山,惨烈程度更甚于自己这边。活下来的幽州兵根本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他寻摸了半天,也没从那剩下的身影中看出是否有达奚的存在,只能无力的吐了一口气,再度滑落到尸堆上。

  瓮城中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却是李虎麾下剩余兵卒,正在列阵入城。

  宇文颢瘫在尸堆上,失神的看着天空,阳光已经开始炽烈,身边血腥味道分外呛人,他再次感受到了一种浓厚的残酷。

  ……

  段大跑的很快,在瓮城大门一被撞开,他就感觉不妙,随后他就亲眼看到了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常二郎被一根投矛,挂在了城墙上。

  这导致他瞬间就崩溃了,什么坚守右侧通道,什么守御肥如城,什么段氏颜面,全被他抛到脑后了,唯一心念就是赶紧跑。

  幸好,那些看起来冷酷的常氏部曲,在常二郎阵亡之后,也陷入了骚乱和失措。所以,他段大才能趁机逃出,这条已经变成血肉绞杀场的通道,他连族中部曲都来不及聚拢了,有那时间,自己或许能跑的更远一些。

  “什么常氏精锐,不也是一样不堪!一战击溃!”段大一边逃,一边在心中暗骂。

  这肥如城中各类街道巷口,他熟的不能再熟,甚至,在很早之前,他们族中就已经有过完备的撤退方案了。

  “得先回族中,通知大家撤退。”段大蒙头往城中宅院跑,但是跑了几步之后,又突然停住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轰隆的蹄声犹如夏日里的雷云,从远处急速的卷来。

  段大又想起了那犹如恶鬼般的具装骑兵。

  “算了,离家太远了,反正他们也能收到消息,我还是自己先跑吧。”段大嘴里嘟囔着,又重新跑了起来,只是前进的方向换了一个,“他们肯定也能跑掉的,我这不是抛弃他们。我是为辽西段氏保存火种,对的,没有错。”

  就在段大埋头狂奔的时候,就德兴等人也在狂奔。

  不同的是,段大是孤身一人。就德兴是一行五人,其中包括那个仍在酒醉当中的刺史王买奴。

  “就阿兄,你们等等我,我扛着人跑不快啊!”阚乞儿边跑边喊,肩头扛着的王买奴不停的往下滑。

  “为何还带着这刺史,我看直接丢了不如。”王恶儿看到就德兴停下来返身帮助阚乞儿,不由恼怒出言。

  “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丢什么丢,丢了你也不能丢他!”刘安定瞥了王恶儿一眼,“说不准,我们还能从他身上捞到好处!”

  “对啊,你说如果我们把他交给攻打肥如城的军队,能不能换些赏赐?”王恶儿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好主意。

  “不,不能给任何人,我们自己留着!”就德兴和阚乞儿合力扛着王买奴走了过来。

  “自己留着干嘛!”王恶儿叫了起来,“我们现在已经被困在城里出不去了!献上王买奴没准就能换得性命!”

  “再说了,要不是你一直犹豫不肯下手,我们早几日得手,就不会落到现今这种下场了!”一贯都表现的如同就德兴小弟的王恶儿,翻了翻眼皮,开始指责起就德兴来。

  就德兴面色不变,眉毛微微扬起,倒是刘安定一把揪住王恶儿的领口,恶狠狠的说道:“早几日得手,这外面的军队就不会来攻城了吗?啊?”

  “你冲我发什么火。你不也一直在斥责他就德兴吗?怎得,就你能说,我说不得?”王恶儿一把拍开刘安定的手,面上不再是之前那副听话模样,恶气十足。

  “我知道哪里可以出城。”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就德兴忽然说话。

  “我可以带你们出城,但是一切都得听我的!”就德兴看着王恶儿,又补了一句话,“而且谁也不准再说丢下这王买奴。”

  “好好好。都听就阿兄的,这王买奴,我来扛!”王恶儿见就德兴神色肃然,不想像是说假话,立刻又换了一副模样,俨然又变成之前那个以就德兴马首是瞻的忠诚小弟了。

  就德兴没有理会王恶儿,自己扛着王买奴,埋头往南城跑去,穿过了几个路口,又转进一个小巷,巷子很长,四面没有屋舍,而且没有分岔。

  “这是往城南走?”王恶儿频频回首,此时城内已经响声震天,整齐的呼喊:“缴械不杀,投降不杀!”,顺着城内上空腾起的尘团,正在朝着他们快速靠近。

  王恶儿心中焦急,他紧跑几步赶上就德兴,问道:“出城的路到底在哪里。你莫不是在诓骗我们吧?谁不知道这肥如城只有东门一面城门!”

  “我说有就有,你如果不信,就直接去投降吧。反正他们喊的,你也听到了,投降不杀!”就德兴面色有些苍白,扛着一个醉酒失力之人跑了这么远,确实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