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51页

  “哼!”杨津面露不喜之色,他看着远处影影倬倬的元深大军,冷哼道:“应该是两利相权从其重吧!”

  “我早听闻广阳王与北镇中人多有勾连,正光年间他与大将军李继长(李崇)共讨六镇之乱时,就曾构陷李继长,致使他解任还京,自己则专总戎政。后又受北镇人拥戴,欲以他为王,起兵谋反。如今更是坐看帐下大将被剿,按兵不动!”

  杨津盯着杨暄,眼中仿佛流动着火光,骇的杨暄不敢与他对视,“这岂不是坐实了他,心怀异志之说!如今他忽然率军西归定州,是不是想要趁我不备,一举攻下卢奴城?甚至,你们身后是否已经跟着葛荣叛军了!说!”

  杨暄急着满头大汗,他并不是如于谨那般的口舌便利之人,被杨津连连逼问,只能不断的摇头否认。

  “宣和!我们皆出身弘农杨氏,你父季孙公(杨钧)更是死守怀朔镇而殉国!你可不能一时愚忠,做了坏杨氏宗族和自己父亲名声的事!要忠也得忠于陛下,忠于大魏!”

  杨暄被说的口干舌燥,难以招架,在确认了杨津不允许他们进入卢奴城之后,匆匆掩面而去。

  ……

  “大都督,就是如此了。”杨暄掩盖不住面上惭愧。

  元深闻言只有长叹,他看向于谨。

  于谨上前回答,“现下能够驻扎大军的,只有州南佛寺了。”

  元深默然点头,遂拖着疲惫,下令大军前往佛寺驻扎。

  “大都督,今夜尚可存身佛寺,那明日又该当如何?”于谨忽得出声询问。

  只见元深头也不回,摆手而走。

  于谨、杨暄以及宋游道和温子升,四人枯立于夜色苍茫之下。

  蓦然间,天地之大无处存身之感油然而生。

  第124章 元大王仓惶北奔

  这一边,于谨等元深帐中属吏忧心忡忡,担忧着元深和自家前路。另一边,元深则疯了一般的在魔怔路上一去不回。

  在州南佛寺待了两日之后,元深召集麾下所有战将,召开了一场不着调的大会。

  会上他与诸位将领交臂为约,说是如果遇到危难时刻,希望大家互相拯恤。

  这话非但说的诸位将领心怀忐忑,面面相觑,就连于谨等人也大惊失色。

  好不容易,等诸将退散之后。于谨急忙上前,语中还带着几分不满。
  

  “大都督欲行此事,为何不与我等先行沟通,莫不是已经信不过我等?”

  不知道是不是住在寺庙里的缘故,元深面色比两天前红润许多,连精神头也恢复了不少,他张口想笑,但是偏偏不能挤出,只能干巴巴的说道:“思敬多心,我只是临时起意,想聚拢军心,并无其他想法。”

  “这等做法,如何能聚拢军心?”于谨简直有些出离的无奈了,顾不得上下尊卑,上前几步,紧对着元深说道:“如此誓言约定,必然会让诸将心中生疑,若是他们认为大都督想要谋反,又当如何?”

  元深这时才仿佛恍然大悟,好似从水中冒出透气一样,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大蠢事!

  “那该当如何!?”

  “立刻召令全军,封锁内外,不得出入。然后赶紧商议出一个确实的讨贼方略,再召集诸将,显示大都督诛贼之决心!”于谨说的很快,显然心中早有定计。

  “何等讨贼方略,思敬可有计策?”

  “有上中下三策。”

  “你且说来。”

  “上策为联络幽州北道大行台裴元晖,邀他领兵南下,与我军一同南北共击葛荣叛军。我听闻幽州军兵强马壮,甲坚刃利,若是得他襄助,必然能大破叛军。”

  “中策为遣人与定州杨刺史详谈,坦诚相见,洗脱嫌疑,共同出兵围剿叛军。此策需要大都督亲往与杨刺史相谈,方为最佳。”

  于谨说完上中两策,抬头看着元深表情,只见他面上遍布犹豫之色,显然又陷入先前那种举棋不定的状态了。

  “还有一策呢?”元深捏住眉心,许久之后,才喘息问道。

  于谨心中大叹,拱手道:“下策,即是派人回洛阳,与朝廷说明一切,而大都督则卸甲去兵,以待罪之身,等待洛阳派新的主帅来定州。”

  “这万万不可!”身边的元湛首先不答应,立刻出声否决,“阿父岂能坐以待毙。须知道,洛阳宵小,尽是欲害阿父性命之辈。”

  “那就选上策,我听闻幽州刺史郦善长乃大都督挚友。如此关系,他岂能看着大都督陷入死地而不救?”铠曹参军宋游道凛然出声。

  “我也觉得寻裴元晖救援比较好。”杨暄低声说道,“大都督,我愿为使者,前往幽州。”

  而元深此时心中却浮现起了,自己当初在洛阳宫城前和郦道元所说过的话。

  “有我在一日,你等心思永远不可能成!”

  “从今以后,我家府门不会再为你而开!”

  难道他才是对的?难道我终究要求到这心怀不轨老头身上!?
  不,不能这般屈服,我广阳王一生纵横南北,只为大魏安危。

  他蠕动着嘴唇,抖出了一句话来,“思敬,你替我回洛阳去,向朝廷辩白陈情。”

  于谨到了此刻,也没有其他情绪了,作为帐下谋主,该说的他都说了,如今也只能受命行事了。他恭敬的对着元深大礼,而后说道:“自太后二度临朝之后,信用奸佞。属下此去洛阳,必当竭尽全力,将大都督的素心说于朝廷诸公。只是,只怕……”

  于谨说到最后,已然说不下去了,低头垂泪。

  元深却还在神游状态之中,眼神恍惚。

  众人只能恹恹退下,等出得帐外之后,于谨避开其余人,牵住了元湛的手,恳切的说道:“少君,如今大都督心有魔障,难以辨事。你得替他撑起这个摊子来。”

  元湛不过一十六岁少年郎,如何能抗住这么大压力,他面色涨红对着于谨说道:“于参军,我年幼无威望,军中诸将皆视我为小儿。纵然我有心,也无力替阿父主持大军啊。”

  “军心已乱,就算大都督重新振作,诸将也无法控制了。我与少君说的,是要在关键时刻,如何存身,保住性命!”

  元湛闻言大怖,颤抖着声音来问,“于参军所言,是说我们会有性命之忧?”

  “这将是必然之事!”于谨愈发恳切,“虽然我们立刻封锁了营寨,但是诸将犹疑之心实难封锁。只怕现在就已经有信使在去往卢奴城的路上了!”

  “那该如何是好?”

  “这就是我要和少君说的,危难之际,你们寻到右都督裴文舒(裴衍),他也是洛阳人,恐怕也受诸将猜忌。到时候借他麾下兵马,北上!”

  “北上?”

  “对,寻幽州裴元晖去!”于谨紧紧握住元湛的手,一再强调,“可否记住?”

  见到元湛连连点头,他方才释怀的离去。

  又过了两日,元深大军始终笼罩在一片诡异当中,佛寺内外封锁,不能出入,兵卒们道左以目相示,无人开口,而营帐暗室之内,却又分外热闹。

  直到第三日夜间。

  一阵巨大的喧哗击破了这片诡异,也击破了元深封锁的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