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53页

  窦泰将手中长槊抬起,槊尖刺着好大一个人头。

  他终于满意的笑了起来,这个笑等了半年有余,“卢文伟,渔阳张氏可还在范阳城头等你呢。”

  ……

  蓟城城门口。

  在范阳城只匆匆休息一夜,就即刻在窦泰护卫下北上的元深一行人,穿过了涿县、广阳等郡县,终于见到现今这幽北之地的主宰者。

  裴昇身穿赤色锦袍,头戴小冠,打扮的不像平日里那么随意,难得的显示出了一副美姿容。

  他见到元深一行人便笑。

  “广阳王来的好,真不如来的巧,你怎知我明日大婚?”

  ……

  注:深召都督毛谥等数人,交臂为约,危难之际,期相拯恤。谥愈疑之,密告津,云深谋不轨。津遣谥讨深,深走出,谥呼噪逐深。——《资治通鉴》·梁纪·梁纪七
  第125章 七夕大婚
  七月初七,乞巧佳节。

  此时还没有演变成后世的七夕情人节,但也已经是个从两汉时期就开始流行的传统节日。穿针乞巧,守夜祈福是现在盛行的习俗,除此之外,还有曝衣和晒书的风俗。

  但是今日蓟城,这些习俗都被百姓抛之脑后了,盖因全城都在欢庆裴昇的大婚。

  裴昇身着红底白纹的锦服,悠悠然的骑在一匹白马上,微风拂过,袍服微澜,颇有几分后世所说白马王子的感觉。

  他的身边簇拥着一大波人,皆是随他亲迎的友人、部下。其中如彭乐等平日里不修边幅之人,今日也将自己装扮的焕然一新,为此还被窦泰不停取笑,说大婚的又不是他,何苦穿着如此艳丽。

  “郦公端坐行台府等待。子茂兄为礼宾亦留在府前。余者就都在行台迎亲队伍里了,包括广阳王以及可朱浑元一行人。”高欢还是如往常一样,凑在裴昇身边,将个中事情,条理清晰的说与裴昇听。

  裴昇失笑道:“今日是成婚,又不是点将出征,贺六浑不必如此郑重。”

  高欢闻言也展露笑容,琳琅如美玉,差点就把裴昇的风头盖下去了,“此事可比出征还重要的多,叫我如何不能郑重其事。”

  因为宇文府离行台府过近,所以为了与百姓同乐,也为了展示裴昇的威仪,在郦道元强制要求下,迎亲队伍必须绕城一周后,才能入府接亲。

  所以现在这支迎亲队伍是朝着宇文府的反方向前行的,一路行去,喝彩不停,沿途沿途观礼者摩肩接踵,更有诸多小儿稚童跟在车队后面追逐不停,仿佛一点也不劳累。

  于是乎,这迎亲队伍携带着城中百姓,好似游行一般,延绵数里,等绕城一周之后,居然能隐隐看到队伍尾端。

  其实,裴昇这等排场,除了人多些,热闹些,并不算离奇了。

  在南北朝时期,侈婚成风,货殖之家,侯服玉食,婚姻葬送,倾家竭产。从曹魏开始,到南齐、北魏都不断有朝廷诏书颁布,来严厉禁止侈婚。但是数纸诏书对于已侵染成俗的侈婚风尚,又能有什么约束力呢?
  所幸,幽燕之地,相当于推倒重建,裴昇从行聘定婚开始,就大力提倡节俭,为的只是给百姓树立一个简约婚礼的榜样,今日也只是热闹些,并没有花费太多资材。

  宇文府前,此时已经在门口用青布幔布置成小屋形状,叫做青庐。

  宇文氏一家子,包括昨夜刚刚回归的宇文什肥以及元宝和菩提两位母亲,甚至是独孤如愿都是一身喜色吉服,以娘家人身份,在青庐前笑盈盈的看着裴昇。

  裴昇翩然下马,在宇文颢的接引之下,入庐。

  庐内,光线暗淡,只有两根红烛垂泪,闪动着两豆火焰。

  一方长形案几正居其中,上面放着一只拔了指甲的烤乳猪,另有一个漆盘,上面放着一分为二的瓠,旁边则是一壶清酒。这就是传统昏礼里的同牢、合卺之礼了。

  但是对于裴昇来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案几后面,那个手持一柄精致纨扇,以扇遮面的女子身上了。

  “今日怎得换了汉家女子装扮?”裴昇愣了半晌,方才带着浅笑开口。

  高髻巍巍、一身红色华丽霞帔的宇文静,闻言刚要说话,却又故意压低了声音,轻声柔语道:“君为汉家子,妾即为汉家妇。”

  裴昇一时感慨,却听得青庐外面响起了响亮的呼喊声,“新娘子,催出来。”其声不绝,裴昇侧耳一听,里面最为大声的莫过彭乐和窦泰两人。

  “好了,外面人催的急,我们赶紧共牢合卺吧。”宇文静也听到了外面的催妆声,被扇子遮住的容颜,蓦然一红,却又急切开口,“平日里,你何等果决敢毅,今日怎么这么拖沓。”

  裴昇失笑,拿起案几上的小刀,将那只烤的金黄的小乳猪,分割开来。然后和宇文静共同进食,当然这么大一只猪,两个人是吃不完的,只是象征意味的吃了几口。

  随后就是两人各执一瓢酌酒,因为宇文静用扇子遮了半边脸,所以裴昇只能看到扇下露出的嘴唇,或许是因为今日做了妆扮,平日里不施粉黛的宇文静,唇色红润娇嫩,分外诱人。

  饮完酌酒,宇文静先躬身下拜然后再起身,裴昇则后拜然后起身。这是婚礼之中,最重要的夫妇交拜之礼,不行此仪者,不得为妻,只能为妾。

  这时候,外面的催妆声已经沸反盈天了,裴昇见状,再度失笑,牵着宇文静的手,掀开青庐庐门,将新妇带了出来。

  此时,天色刚暮,众人都挤在青庐外翘首以盼,见得新妇却扇出来,马上爆出了一阵巨大喧闹声,两侧的鼓乐手立刻吹吹打打起来。只是这些鼓乐手本是军中乐手,吹奏起喜乐来,不免显得有些硬朗,不像昏礼,倒是有几分像是入阵曲。

  青庐外面,已经用毡布在地上铺出了一条通道,这叫作“转毡”,如果说前面的共牢合卺,夫妇交拜都是汉家礼仪,那么这转毡就是地地道道的胡人习俗,新妇踩在毡布上,步履不着地,直到车上。

  等宇文静上了四望车,周遭的催妆声才停歇下来,除了一众熟悉宇文氏之人,其他百姓纷纷伸着脖子来看新妇,这四望车是用郦道元的轺车改的,只有顶盖,四面有窗可供观望。

  在宇文泰的吆喝驾驭之下,这四望车载着裴昇和宇文静,往行台府而去。

  “阿兄,今日如此大喜高兴之日,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妻兄?”宇文泰一边赶着车,一边乐呵呵的小声询问。

  没等裴昇回答,他就被宇文静悄悄,又狠狠的踢了一脚,疼的他差点把不住车的方向。

  “哎,我可是你亲阿兄,真是有了郎君,忘了家人!”宇文泰疼得龇牙咧嘴,恹恹说道。

  身后只传来了裴昇和宇文静的齐声轻笑。

  迎亲回程的路,并没有再绕城一周,只是因为天色已晚,段荣已经再三遣人催促,良辰吉时就要到了,须臾耽误不得。

  行台府张灯结彩,中门大开,这个昔日幽州都督元谭花费巨资改造建设的府邸,今夜宾客如云,川流不息,反倒是便宜了裴昇,他可舍不得花钱去造这么一栋门第宏丽,陈设华侈的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