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63页

  “老师还是免了吧，小心元深刺激太大，一命呜呼。”

  “那老匹夫看着心志崩溃，其实不然，要不早就自寻短见了。”郦道元十分了解这个自己前半生的挚友。

  段荣翻了翻使者送来的黄绸圣旨，带着点笑意说道：“唯一好消息就是元晖又升官了。”

  “这官升与不升何异？忒小！”郦道元非常不满，“四镇将军而已，至少也得给个车骑将军。再不济，也得加个仪同三司！”

  “官职大小都无所谓，但是你们看这上面写的，要我们筹措讨伐葛荣。还丢了个冀州刺史过来，诸位怎么看？”

  段荣率先笑着说：“那就筹措呗，我们刚刚平定平、营两州民乱，余力不足，得休养生息，积蓄力量。这时间至少得等到明年收成吧？”

  其他三人闻声皆笑。

  此时，堂外韩皎又来报，“行台，定州使者求见。”

  “刚刚不是已经见过了吗？怎么？还有一副圣旨没给我？”裴昇有些惊疑，难道是小皇帝的旨意？洛阳眼线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啊。

  “不是适才那位使者，是定州使者。”韩皎在定州上用力发声。

  裴昇略作思量，抬手道：“唤他上来吧。”

  果然，不久之后入堂之人，并非刚刚那个洛阳来的黄门侍郎。

  “定州…使者！？”裴昇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之人，“杨津派你来的？”

  来人倒是容仪非常，举止投足间显着一股世家大族特有的风范，低声回道：“是，也不是。”

  他翩翩然施了个礼，“杨刺史是派遣我护送洛阳使者而来，但是欲与裴行台见面则是我私人的请求。”
  

  “还未请教，尊使是？”

  “在下，定州长史李裔。”李裔停顿了一下，补了一句，“赵郡李氏。”

  “你找我有何事？”

  “不知裴行台，对定州战事如何看待？”李裔认真问道。

  “葛荣不是已经撤到瀛州去了，定州按理说应当无战事？为何这般问？”裴昇好奇反问。

  李裔看了看裴昇，见其神色并无作伪，心中暗自捉摸不透裴昇的意思。

  于是乎，堂间就骤然安静了下来，李裔兀自思索，片刻后才恍然一惊，急忙抬头对着裴昇说道：“定州此时确实暂时无战事，但是葛贼在侧，须臾就能卷土重来。定州如今只能勉强自保。所以，我才询问裴行台对定州战事看法。”

  “这是你想问的？还是杨津想问的？抑或是赵郡李氏想问的？”裴昇面无表情的指了指李裔胸口。

  李裔咬了咬牙，出声道：“是我想问的。”

  “一州长史关心本州战事倒也正常，只是你想从我嘴中得到什么答案了？”

  “我想知道行台何时，会挥军南下讨伐葛贼。”

  “尚在筹措。”裴昇叹息一声，“燕幽之地，地贫力薄。由不得我不慎重。”

  李裔也跟着叹息，面上堆出恳切表情来说：“唯愿行台，早日发兵南下，救定州百姓于水火。”

  说罢，就恹恹告退。

  “老师，你说这人适才一番话，几分假几分真。”等李裔走远之后，裴昇微微摇头，问郦道元。

  “除了姓名，全无一句真话。”郦道元冷笑道：“只怕是赵郡李氏，提前来你这探路的。”

  “字里行间都在问我对定州战事怎么看，难道他是想献州？”裴昇若有所思。

  “有此可能，而且他恐怕不是为赵郡李氏，是为了自己而来的。”段荣分析的却和郦道元有些偏差，他捋了捋胡须说道：“我懂些相人之术，这李裔脑生反骨。”

  贾思勰听不得这等神神怪怪之说，立刻摇头表示不信。

  裴昇倒是暗自点头，历史上这个李裔就不是很安分，身为定州长史，却甘当内应，引杜洛周入卢奴城，导致定州沦陷。在杜洛周覆灭之后，他又投入葛荣旗下。在整个赵郡李氏却对葛荣集团抱着敌意的情况下，他是族里唯一一个投降葛荣的。

  堂外阳光沿着屋檐倒下，遮出一抹阴影，本来炽热的风，在穿过了院子里层层的树荫之后，也变得清凉了些。扑打在堂内四人身上，不免让人有些熏然欲睡。

  而在此时，高欢和贺拔允联袂而来，身后也跟着一人，形似使者。

  “行台。”高欢等人入得堂来，也不废话，指着身后那人直接介绍道：“这是肆州刺史派遣来的使者。”

  “肆州？”裴昇是真的有些惊疑了，今日怎么来的尽是这等，和自己八杠子打不到一起之人。

  “肆州刺史尉庆宾？”郦道元款款问道：“我们幽州与肆州，相隔甚远，尉庆宾派你前来作甚？”

  “什么尉庆宾？”使者出口就是嗤笑，“肆州刺史早就换成我们尔朱氏人了。你们偏居边塞，真是消息闭塞！”

  裴昇这才认真的分辨起了来人，果然服饰和发型都与鲜卑人有些区别，脖颈和发辫上都带着银饰，乃是契胡人。

  “不管是尉庆宾还是尔朱氏，你来找我作甚？”

  “其实我也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贺拔氏的。”使者对着裴昇也无什么敬意，随意一拱手，倒是对着贺拔允说道：“你两个弟弟，如今都在我们尔朱家中，他们让我告知你，一切安好，盼你也早日来肆州。”

  然后他微微抬头，神情傲然道：“我们主公，安北将军尔朱天宝说，贺拔三兄弟，得之天下不足平也。如今三兄弟缺一，他已经虚席以待，以帐下别将之位静候君来。”

  贺拔允听闻失散的兄弟两个安全之后，顿时喜色盈面，至于使者后面所说的那些话，被他故意忽略掉了，也不作答，只是一味问着兄弟在肆州的情形如何。

  使者对待贺拔允倒是有耐性，知无不言的谈起贺拔胜和贺拔岳在肆州是如何受到尔朱荣赏识，待遇如何之高，赏赐如何之厚，言外之意就是让贺拔允跟着他启程，一同回转肆州。

  但是贺拔允又岂是傻子，几句话就挡了回去，他正色道：“既知兄弟无碍，我心顿安。如今，我初到幽州，且有裴行台庇护，也是安全无虞。望使者回肆州之时，与我兄弟言明。”

  使者微微皱眉，张口想要继续劝说，却见到贺拔允坚毅神色，也自无奈一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如此回复你兄弟了，希望你不会后悔此时所说。”

  然后又转向裴昇，面色不渝道：“裴行台，也有好手段。我主公来时曾让我带话于你，久仰盛名，期盼一见！”

  说完，扭头就走，丝毫没有顾忌。

  身后众人齐齐露出冷笑。

  段荣这等老好人，此时也有些愤怒了，“何等嚣张，这小小使者，就如此放肆！？”

  他看着不说话的几人，愈加愤慨，“善长兄你掌管律法，为何不着人，将其拿下，好好惩戒一番！”

  “子茂勿要生气，小小狐狸，假借虎之威风罢了。”裴昇轻笑着安抚段荣，“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不过这尔朱荣，我也久闻他的大名了，这面迟早一见！到时候看看他到底是虎还是猫！”

  贺拔允此时方才带着愧色，颇有些无颜以对裴昇的感觉，“阿昇，这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去投了肆州尔朱氏。我们出城之时，分明说好是要来你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