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72页

  “开门开门！乃公们回来了！”

  叫门的活被指派给了彭乐，他的大嗓门喊了半天，高达三丈的城墙上才探出一个人头。

  只是这人轻轻瞥了城下一眼，没有发声，也没有询问，兀自重新躲回了城墙内。

  裴昇不禁眉头一紧，这假扮班师回城的高车骑兵，然后顺理成章的诈开平城，不应该是轻松之事吗？为何城头守军会是这般模样，莫非一夜之间，平城内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而作为攻略平城的总策划者，独孤如愿这时候也不免心中疑惑，开始在脑海中复盘起了自己所有计策，会出的纰漏，以及此时的异样情形。

  斛律金脸上则更显急促，他虽然有两个儿子，但是小儿子斛律羡才三四岁，所以一切宠爱和希望都寄于大儿子斛律光身上，此时难免心中升起惊惶。

  “行台，明月可还在城里。如今该当如何？”斛律金面色难看。

  “莫急，先等等看。”裴昇按住斛律金的臂膀，“城中人可认得你，千万不要露出破绽来。”

  “我，我尽力。”斛律金深深吐了几口气，把心底慌乱强压下去。

  “子兴，继续喊门！粗鲁些，大声咒骂！”裴昇小声指挥着彭乐。

  “喏！”这个命令简直是撞到彭乐所长了，他自跟随裴昇之后，虽偶有任性，但是骂人耍无奈这档子事，确实做的少了，如今奉旨骂人，岂不快哉！

  “兀那狗儿，这城里所有人都死光了吗？没看到乃公们回来了？怎得没有言语，是不是昨夜矢拉多了，又当做今日朝食吃了下去，导致吃的太饱，不能张口，一张口就吐出矢来？”彭乐滔滔不绝，嘴上尽是屎尿屁，先不说城上人有没有听到，单单他身边的独孤如愿就已经默不作声的移开几分距离。

  彭乐歇了一口气，准备继续来骂。

  城头传来骚乱之声，一堆人出现在了烽垛后面，而刚刚探头观望之人，正指着裴昇等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老奴，方才喊你也不应答，是不是去哪里拉矢去了！”彭乐一见人来，顿时振奋不已，嘴上马上开始输出。

  “哼！你这贼兵狗儿，是谁给你胆子骂个不休！”城头忽然发出了一道嘶哑的声音，正是一个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肥硕男子。

  “而且，你这丑陋模样，我怎么没有见过！”

  彭乐闻言一滞，身边的独孤如愿立刻接话，“我等皆是首领麾下，你是何人，居然敢这么问！还不赶快开门让我们进去。须臾迟些，就等着吃乃公的鞭子吧！”

  “哼，首领。”肥硕男子冷笑一声，举目粗略的扫了一眼城下军队，“首领何在？怎么不见他说话。”

  “首领冲阵时候，不慎受了些伤，此刻正在休息。”独孤如愿指了指马队中间的牛车，然后脸上愈发不耐，已经抽出马鞭凭空抽打，“你这狗儿话怎么这么多！还不开门！”

  城头肥硕男子一听鲜于阿胡受伤，顿时喜色上面，也不再理会独孤如愿，反而是和身边众人低声交谈起来，甚至片刻之后，居然爆出了阵阵笑声。

  城下的裴昇心中一紧，他和高欢对视一眼，两人眼底俱流过一丝忧虑。

  看城头这情形，显然诈城之计不能轻易成功了。

  果不其然，城头笑声依旧，肥硕男子再次探出头来，“哼哼，你们这群腌臜之辈，滚吧，自己找个地方去，这平城从今天起就归我了！”

  “吐卢氏！你个狗儿，乃公也是高车十二姓，你怎生敢把乃公赶出平城？”城下军队之中，又冲出一骑，对着城头破口大骂，正是乞袁。

  肥硕男子吐卢氏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嗤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乞袁啊，你一个卑贱牧子，也敢对我呼喝！？跟着你那个鲜于首领吃矢去吧！”

  “你！”乞袁气急，顿时就是一阵狗儿的高声咒骂，却是一点也奈何不得那吐卢氏。

  “吐卢族长。我等皆是高车族人，为何要把我们拒之门外。”斛律金打马上前，皱着眉头说道：“你看这城下之人，可大半都是高车十二姓啊！”

  “你？哦，你不就是昨夜狼狈的和狗一样，来投奔鲜于阿胡的那个斛律金吗？”肥硕男子伸手点着斛律金嘲笑道，身后附和般的响起巨大笑声。

  “呸！什么十二姓，要不是为了赶跑元纂，我们会让你们这些贱种进平城？笑话！”吐卢氏一脸不耐，“赶紧离开平城，不然休怪我不念旧情！”

  吐卢氏挥了挥手，身后闪出一队有余的弓手，虚引长弓指着城下。

  乞袁恍然大悟般吼道：“我说昨晚怎么你们不愿一起出城，原来是留着兵马，等我们走了之后，占据平城！”

  “现在才知道，太晚了！”吐卢氏得意放声，“带着你们那要死不活的鲜于首领，滚回朔州牧羊放牛吧！”

  “可恨！”乞袁一时无语，只得畏畏缩缩的回头看向裴昇。

  “嗯？”

  城头的吐卢氏也发现了乞袁的小动作，顺着视线，看向裴昇，“怎么，鲜于阿胡还没死，你们就选出了新首领。这人真眼生，我怎么没见过！”

  “你没见过，是你眼瞎！”

  一声大喝，从吐卢氏头顶传来，伴随着这炸雷般的喝问，和霹雳般的弦响，一根利箭从后往前，贯穿了吐卢氏的脑袋，居然带着他肥硕的身躯往前一震，而他此刻尚未转过头来。
  

  一股浑浊乌黑的血沫顺着从他口中刺出的箭头，往下垂落，滴滴沥沥洒在城砖之上。

  “你比天上飞鸟，好射多矣！”

  众人这才看到城头后方高耸的箭楼之上，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少年郎，左手持弓，右手撤开，弓弦震荡不休。

  城下斛律金更是直接失态，嘶吼一声。

  “明月！”

  第139章 流离之人觅家乡

  随着吐卢氏肥硕身体的倒下，原先簇拥着他的那些人，脸上显露的不是悲伤和愤怒，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喜色。

  就和吐卢氏知晓鲜于阿胡重伤之后，露出的喜色完全一致。

  “吐卢死了，现在首领，就该轮到我这乙旃氏来当了。”一个与吐卢氏身材相似的男子挺身而出，他瞥着周围，冷哼道：“怎么，你们不愿意！？这平城高车三大贵种，吐卢氏排第一，接下来就是我乙旃氏了！”

  他点了点一个脸色不好，显然很是不满的男子，凑近说道：“你达薄氏想当首领，可以，等我死了之后吧！”

  随即乙旃氏振臂大呼，“杀了那个小儿，替吐卢氏报仇！”

  于是乎，被一通糟乱弄得茫然失措的弓手们，在乙旃氏的催促下，方才如梦初醒般的，调转姿势，引弓指向身后的箭楼。

  但这个时候，箭楼之上早已空空，那个挽弓神射的少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首领，现在该怎么办？”达薄氏冷面而笑，瞥着眼睛看向乙旃氏，“是追这个小子，还是继续与城下那些高车贱种对峙？”

  “我的平城城高墙厚，纵使让这些贱种攻上一年半载，我只怕他们也攻不破。”乙旃氏看着达薄氏脸上表情，更加不屑，转而却对着那百余人的弓手和颜悦色起来，“你们虽是吐卢氏人，但是如今吐卢浑已死，我自然继任为首领。而我当首领第一件事就是，大赏！只要你们能把杀死吐卢浑那小子抓住，我重重有赏！你们也想给自己族长报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