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75页

  骑兵方阵高速奔驰带来的风，荡开了地面的层层尘沙，直冲街道深处，愈发显得城池破败和荒凉。

  “人呢！？”尔朱兆率先发问，惊疑的看着四周。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面插在城门正中的旗帜，风把它扯的振动不休，上面的赤色裴字，如火焰般跃动。

  而在旗帜下方，还端放着一个面容糜烂的头颅。

  或许是害怕别人认不出这个头颅，旁边还贴心的立了一个木牌子，上书几个血色大字：平城贼首鲜于阿胡人头也。

  尔朱荣眼眸微缩，未等他发话，尔朱天光已经上去提起了这颗头颅，回身对着尔朱荣微微点头。

  “谁人，这么猖狂？”尔朱兆先惊后怒，想要策马入城，却不由的看向尔朱荣。

  只见，尔朱荣脸色愈发冷峻，几如千年不化的玄冰。

  “人去城空，我们来晚了。”尔朱荣拨转马头，淡淡说道：“回秀荣川。”

  “这城就不要了吗？”尔朱兆瞪着眼睛来回看，小声嘟囔道：“好歹也是旧都啊。”

  可是，尔朱荣早已策马离去，丝毫不听他的言语。

  “城不要，头可以要。”元天穆看向尔朱天光，示意他将鲜于阿胡的头收起来，“天光，你将这头颅送去肆州，让你从父羽生，上报洛阳朝廷，说尔朱氏已经平定恒州之乱，将平城重新收复。”

  他顿了顿，眯着眼睛补充道：“同时，和羽生说，雁门郡守办事无能，需得换一个新的。”

  说罢，就扬鞭而去，留下点头领命的尔朱天光，以及懵懂无知的尔朱兆。

  ……

  尔朱荣立马城外，再次遥望这座曾经的京城，在阳光之下，方山、白登山、武州山，三座山峰闪闪发光。

  他刚欲转身离去，忽又再度回首，并快马策动，居然往白登山方向去了。

  其余诸将见状，茫然不解，却也纷纷跟上。

  等到更靠近白登山一些，且少了阳光耀眼，众人才看清楚，白登山顶，平整开阔处，有一个全身黑甲，脸带鬼怪面具的骑兵，正勒马而立。

  这骑兵开口呼喊，但似乎是山太高，距离太远，尔朱荣根本听不到。

  黑甲骑兵好像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伸手一招，身后顿时涌出了密密麻麻的骑兵，人马俱甲，脸上也是一致的鬼怪面具，只是在形象上各有千秋，有白面修罗，有血口恶鬼，有饕餮模样，有英招面容。

  他们一同开口呼喊，声彻旷野，自上临下，仿佛雷霆。

  “来者可是北秀荣川尔朱天宝？”

  声音回荡不绝，一时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呼喊尔朱天宝。

  “正是，汝乃何人？”

  尔朱荣淡淡回声，身后的众骑想要效仿山上骑兵那样一起呐喊，却被尔朱荣抬手制止了。

  奇怪的是，山上之人，仿佛能听见尔朱荣的回答。
  

  “幽州裴昇！”

  似回答，似宣告的声浪，再度沿着白登山滚滚而下。

  随后便是不等尔朱荣回应，接连大吼道：“城留于你，人与马我已取走，不必言谢，就此别过！”

  这句话，足足重复了三次，然后就如潮水退下一样，那山上的黑甲骑兵，又鬼魅般的消失在白登山山顶。

  山前的尔朱众骑也跟着足足失声了半晌，随后尔朱兆才嘶哑着声音问道：“从父，是否要追？”

  “不可追！”

  问话一出，身后接连传出两声制止。元天穆微微瞥了一眼贺拔胜，率先出言道：“敌人居高临下，又是具装骑兵，如果我们贸然追击，他们若是从山上冲锋而下，携势之下，我们只怕会有不敌。”

  “元将军所言极是，他们出言相激，只怕在山后设有埋伏，正是要引我们过去。我等需谨慎，切莫中计！”贺拔胜小声补充道，他身边的贺拔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飘忽，神色郁郁。

  “哼，若不是为了赶路，我们没有携带马甲，不然谁会忌惮他那具装骑兵！”尔朱兆恶狠狠的说道。

  就在此时，众人却听到尔朱荣忽然笑了一声。

  “阿兄，原来天下之大，还是有其他英雄的。”他幽幽然的对着元天穆叹息道，原先脸上那寒冰似的表情也瞬间解冻。

  “这平城旧都，已如敝屐，随意可弃，根本无人在乎了。”

  尔朱荣头也不回，策马离去，只是方向略有错误，不是西归秀荣川，而是冲着南方疾驰许久之后，才勒马而起。

  嘶聿聿的马叫声，掩盖了他小声低语。

  “北境珍宝，唯剩一物！那就是洛阳！”

  ……

  注：太祖初以南秀容川原沃衍，欲令居之。羽健曰：‘臣家世奉国，给侍左右。北秀容既在刬内，差近京师，岂以沃瘠更迁远地？’太祖许之——《魏书》·尔朱荣传

  第141章 我要看着你

  孝昌二年的后半年，北魏的局势愈发的败坏。

  关西那边，占据岐州和凉州的莫折念生，迎来了自己手下知名钢丝达人吕伯度的反复横跳，在第一次反叛被莫折念生打败之后，投降占据高平的胡琛，而后吕伯度再叛胡琛，向北魏投降，与北魏联手攻打莫折念生。

  莫折念生无奈向萧宝夤投降，但是北魏大都督元修义率军扼守拢口，意向不明，这引起了莫折念生的怀疑，于是莫折念生又叛了。莫折念生反叛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合胡琛擒住吕伯度，然而在胡琛派出大将万俟丑奴斩杀吕伯度之后，他自己也被人刺杀了，于是他的部众和地盘就被万俟丑奴全部接收了。

  主打一个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简直比晋西北还乱。

  而在淮南一线，南梁萧菩萨也不甘示弱，他这时候还没有因为舍身把脑子全舍没了，趁着北魏内乱疯狂出击。

  他派遣兵卒在淮河上修筑大坝，终于在七月份，淮水水位再次上涨近乎淹没寿阳。

  十一月，南梁豫州刺史夏侯亶奉命出兵北伐，连战连胜，北魏扬州刺史李宪举城向南梁投降，宣猛将军陈庆之率军进驻寿阳，就此占据了淮北一线。

  除此之外，山胡刘蠡升还占据了纷州自称天子，改元神嘉，置百官，北魏甚至无力讨伐。

  当然这一切都离裴昇太远，在将平城上百万的牲畜以及所有高车牧子押运回燕州，并分置在坝上草原之后，且不说战马资源终于充沛，可以肆无忌惮的扩编骑兵，单单那些牛羊就足够幽燕五州所有人，人手两只耕牛还多。

  “右丞，我们在平州种田种的好好的，怎么又要跑回幽州来。这里也不适合种田啊，嗯，小麦不适合，水稻也不适合。”柯拔勇一边对着贾思勰抱怨，一边蹲下身子，扯开足够没过膝盖的长草，捏了一把底下的土壤，甚至还丢了一口到嘴中。

  “呸呸呸！”柯拔勇将口中泥土吐出，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土倒是中正平和，就是杂草也忒长了，面积还这么大。得耕到什么时候，才能耕完啊。”

  身后一众跟随贾思勰学习的农人，特别是那些新来的，纷纷用仰慕的眼光看着尝土辨味的柯拔勇。

  柯拔勇不露喜色，故作矜持的摸了摸自己刚蓄的两撇小胡须，这是和贾思勰学的，就连他现在的穿着也在不停的模仿着贾思勰，若不是他怎么都养不出络腮胡，简直可以称之为小一号的贾思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