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76页

  “右丞,你说这……”柯拔勇不过小小的装模作样了一番,原本在他身前的贾思勰,却早已经走远了,骇的柯拔勇急忙跟上,“右丞,等等我!”

  “羊有疥者,间别之;不别,相染污,或能合群致死。”贾思勰指着漫野的牛羊,对着身后之人说道:“你们跟随我学习医术也一年有余了,日后在这牧场,切记要认真对待这些牛马羊,莫掉以轻心,若是一朝不慎,疾病就可能从一只蔓延到所有,届时百万牛羊都受病。”

  “喏!”听到贾思勰的敦谆教诲后,这十来位刚刚受命上岗不久的兽医博士,纷纷正色肃穆对着贾思勰行礼。

  而这时,在一旁躬身等待许久的乞袁,急忙上前,对着众人团团拱手,“诸位上官,小人是这牧场牧子。久候久候……”

  作为第一个投降并且随裴昇诈门之人,乞袁倒是没有被清算,而是做回了他的老本行,成了这个新设牧场的一个牧民头子,或者说的好听点,也可以叫做弼马温。

  只是每当乞袁想起裴昇给他这个职位时,脸上怪异的笑,就觉得浑身不得劲,所以私底下他只称呼自己为牧子,丝毫不提那个什么弼马温。

  “你就是此间牧子吗?”

  正当乞袁热络的和这些兽医博士套近乎时,一个公鸭嗓般的声音从身边响起,他回身一看,绿袍戴巾,嚯,是典农寺的,也是个上官,乞袁连忙将笑脸凑了过去。

  “叫啥名字啊。”

  “小人乞袁猛。”

  柯拔勇猛吸了一口冷气,手指指着乞袁不断颤抖。

  乞袁顿时心中大起忐忑,苦着脸,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上官。

  “嘶,我都只敢名勇,你多大的胆子啊!敢叫自己猛?”

  “唉?”乞袁猛挠了挠脑袋,身边那些兽医博士也好,农人也罢,纷纷哄笑起来。他环顾一圈,觉得好像自己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而柯拔勇兀自在那颤抖,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改个名,把勇提升两个档次,凌驾在猛之上。

  贾思勰没有理会这些傻事,继续四处游逛,不时捏住一匹幼马嘴巴看看牙口,或是蹲下观察牧羊的蹄子。

  这片牧场南起燕州大小宁城,北越怀荒镇,西至柔玄镇,东至御夷故城,基本囊括了后世有名的坝上草原。

  当然,裴昇并没有把所有的马匹和牲畜都放置在这一个牧场里,他在安州中心位置,也就是后世的承德市附近也设置了一个牧场,迁移了小半部分马匹过去。一来是防备有人袭击牧场,来个一锅端,毕竟坝上草原已经非常靠近漠北柔然地界。二来,也方便幽州用兵之时,调遣马匹南下。

  柯拔勇和乞袁猛纠缠了半天,再一抬头,结果又把贾思勰丢了,这茫茫的草原和数不尽的牛羊,去哪里寻找自己的上官,就在他苦恼之际。

  草原上忽的窜过两匹骏马,速度极快,马姿美妙,骑士潇洒,柯拔勇这么形容,自然不是因为骑马之人是裴昇和郦道元了。

  “同和就在牧场内,要不要唤他同往?”郦道元顶着风声,大声问道。

  “不用了~”裴昇亦是顶风回答,但是不比郦道元的吃力,他现在脸上尽是欢快,策马狂奔,顺着地平线一直往前,似乎没有终点一般,风不停的从身边流过,而你就像一个溯流而上的鹏鸟,野马尘埃,仿佛下一刻就能负风而起。
  

  “呼。”

  裴昇吐了一口气,终于在一个残破军镇前停了下来。

  荒草漫漫,原本应该坚固的城墙已经倾塌,半扇城门依靠在废墟之中,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早已经被一簇簇横生的杂草占据。

  过了好一会儿,郦道元才慢悠悠的策马过来。

  “老师何其晚矣!”

  “我一介老朽,才不跟你这少年郎争锋。”郦道元也勒住马,看着眼前军镇,不禁叹息道:“怀荒镇,破败如斯。”

  “六镇起义就是从这怀荒镇开始的,也是第一个被夷为废墟的军镇。此形此景,只是必然。”

  “为何会想到来此?”

  “一时兴起,本来只是想肆意的纵马驰骋一番,跑着跑着就来了这怀荒镇。”

  郦道元没有说话,任由风来回吹拂,直至钻进他的大袖,将袍服吹的鼓了起来。

  此时的风已经有些凉了,所谓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倏忽间,已到深秋。

  “前番去恒州,我见到了尔朱荣。”裴昇忽然开口,说起了数月之前的事情来。

  “北秀荣川的尔朱氏?为何谈起他?”

  郦道元许久没有得到回答,不禁轻点战马,往前行了几步,这才看到裴昇脸上表情,几分疑惑,几分不解,更多则是揣摩不明的好奇。

  “我见他之前,曾听过他的大名,有好的,也有坏的。”裴昇欲言又止。

  郦道元从未见过裴昇这般神色,不禁开口问道:“所以此次见过之后,你觉得此人如何?”

  “看不出来。”裴昇挠了挠头,带动着鹖冠上的长羽不断飘动。

  “是看不透,还是看不清?”

  “是看不出来。”裴昇还是一样的回答。

  郦道元却朗朗发笑,“他只不过是一安北将军而已,你不也曾说过要看看他是虎是猫吗?怎得,如今见过之后,反而分辨不出吗?”

  “或许我该带上子茂,让他也看一眼,他不是有相人之术吗?”裴昇心中冒出了个歪主意来。

  “与其信这个,不如信自己。”郦道元嗤之以鼻,“前不久,他非要给老夫相面,居然说我只剩一年寿命。若不是老夫好脾气,早就以妖言惑众,将他下狱了。”

  裴昇先是笑,而后面露异色。

  郦道元再度看向裴昇,死死不放,幽幽说道:“老夫至少要再活十年,看着你,直到看到你……”

  ……

  “郑主事,别这样看着我……”

  洛阳调音里,同样的阁楼厢房之内,蔡俊面露苦涩,看着自己对面的郑主事,他已经一脸的不耐,肥硕的手不算敲击着案几。

  一声声的敲击打得蔡俊,心中不安。

  “这虎骨我不是刚刚送到府上吗?怎生又来找我。”

  “找你,自然是因为这虎骨,说,你送的这虎骨是不是假的!”郑主事忽然暴怒,一把扯过蔡俊,将他半张脸压在案几上,低声喝问道:“为何这虎骨酒越来越没有效力了!”

  “这,我也不知道啊。我敢对苍天起誓,这虎骨肯定是真的,甚至是刚刚从太行山里猎获的!”蔡俊被压得难以喘气,只能用力撑开一些空间,勉力大吼。

  “小声点!”郑主事说着小声,结果自己声音反而在怒气之下更控制不住,震得窗棂簌簌作响。

  “蠢物!”

  厢房大门被推开,一个头戴帷帽,将脸遮的严实之人走了进来,对着郑主事先是喝骂,随后又没好气的说道:“出去,守住门!”

  郑主事恶狠狠的瞪了蔡俊一眼,然后才谦卑的退出厢房。

  “中书令,你怎么亲自来了。”蔡俊用力按压胸口,终于缓过气来。

  “蔡员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难道刚刚我那奴仆没有和你说明白?”郑俨冷笑道:“还是说让我唤他进来,继续殴打你,你才肯安分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