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78页

  蔡俊随即继续增加,直到他将身上所有金饼都堆到蜜多道人身前,却依旧改变不了蜜多道人的语言系统。

  “道人,今日我只带着这几块金饼,你通融一二,明日我必再送更多金饼过来。”蔡俊有些茫然了,这道人今夜怎生这般难搞。

  蜜多道人微微叹气,虽然不再说那奇怪语言,却也闭口不言了。

  本来一直沉默坐在蔡俊身后的于谨,此时却忽然发笑,随即用蜜多道人刚刚所说的奇怪语言也说了一句话来。

  蜜多道人一愣,然后试探性的回了一句。

  于谨片刻不停,继续回话。

  于是乎,两人就用这奇怪语言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交谈起来,直接将蔡俊撇在了一边。(注)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蔡俊觉得自己都快睡着时,两人才结束了对话。

  蜜多道人面露满意之色,将金饼挥袖扫入案几之下,随后又敲了一声磬。

  小沙弥从门口闪出,将蔡俊和于谨请了出去。

  “你们都谈了什么?”两人刚刚出得佛堂,蔡俊就按捺不住发问。

  于谨无言的瞥了一眼蔡俊,指了指街头巷尾,示意外间往来的百姓。

  蔡俊顿时尴尬,随后又问起了一个自己觉得不那么隐秘的问题来,“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语言?”

  于谨被纠缠不过,只得低声回答道:“铁勒语。”

  “铁勒语……”蔡俊一拍脑袋,“那不就是高车语?你是高车人?”

  于谨更没好气,摇头道:“我与你一般,都是鲜卑人。”随后,留下一句话后,就扬长而去,“明日再送二十块金饼来,佛堂要挖一口井。”

  “好……”蔡俊下意识应好,随后又反应过来,“给金饼可以,你倒是与我说说你们聊了什么啊。”

  他看着于谨远去身影,急急追上,远处悠悠然传来一声钟响,听方向,应该是附近建阳里的璎珞寺,今夜又在举办佛会讲经。

  果不其然,在璎珞寺前的空地之上,正燃烧着一个巨大的火炬,只是仔细一看,里面的灯芯居然是个剃着光头,赤身裸体的男子。

  他身处火焰之中,却面露狂喜之色,嘴中念动不休,依稀能听出是观音经。

  空地外有诸多百姓士女围着他观看,不少人已经跪拜在地,对着这个焚身事佛之人,磕头不止,其余人也面露虔诚肃穆之色。

  于谨在侧围观几眼,立刻皱眉而走,而蔡俊则浑不在意,他在洛阳这一年早已经看多了这种焚身事佛之人,不仅如此,舍身为寺奴,自残肢体以供佛,各种花样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两人追逐着远去,唯有身后那簇炽烈的火光伴着恶臭黑烟,将他们的身影拉的格外之长。

  而在千里之外的幽州土垠城,裴昇等人也在看着一束巨大的火炬,啧啧称赞。

  “半年有余,终于能建起半丈高塔了。”裴昇刚欲靠近一些,就被高塔里汹涌的热气给击退,甚至发梢尾部的几缕青丝都被灼的发黄弯曲起来。

  “将军们后退,要出铁水了。”

  一个老工匠沉声喝道,众人见状纷纷后退,只见一股鲜红刺眼的铁水,从高塔内部流了出来,上面还兀自冒着零星火焰,滚滚沸动,时不时还冒起几个小气泡。

  高塔上空一片赤红之色,炎光腾腾,将空气都蒸得扭曲起来。

  “这等铁水,应该能制出好钢了吧。”裴昇心满意足的看着周遭如春笋林立的高塔,嘈杂的打铁声也变得悦耳许多,“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呐!”

  “还要多亏韩氏将族内所有铁官匠人全部献上。不然,我们还在苦苦思索如何建高塔呢。”郦道元也是高兴,甚至破天荒的夸奖了韩氏这等士族几句。

  身侧的韩皎急急拜谢,嘴上却是谦虚,“为行台尽忠出力,乃我们韩氏应当应为的。”

  “月底岁除之日,让韩元老来蓟城,我们一起过节!”裴昇高兴之下,也不吝啬对韩皎以及整个韩氏表示一下亲近之意。

  韩皎这边喜出望外,刚刚准备拜谢,一阵马声急促传来。

  只见一名传令兵,滚鞍下马,低头禀报道。

  “行台,蓟城快报,有人求见!”

  ……

  注:谨兼解诸国语,乃单骑入贼,示以恩信。——《周书》·卷十五·列传第七
  有蜜多道人,能胡语,帝常置左右。——《资治通鉴》·梁纪·梁纪八
  第143章 嘉禾献瑞
  等裴昇回到蓟城之时,已是亥时初。

  夜深寂静,只见一人正候立在行台府前,作恭敬模样,只是身体偏偏抖如筛糠。
  

  门口把守的亲兵一见裴昇等人,立马上前,面带难色的指着门口候立之人说道:“非是我等不允这人进府,是他非要站在门口,说是要持礼恭候行台回府。”

  裴昇嘴角一翘,伸手示意知道。

  而那候立之人,这时才仿佛看到裴昇一般,急忙小跑上前,远远的就先拜了一下,等到裴昇马前,又拜了一礼。

  “定州李裔,又来叨扰行台了。还望恕罪。”

  “李长史,远来是客。倒是我回来的晚,让你空等许久。”裴昇下马,把住李裔臂膀,“幽燕之地不比定州,苦寒也。这还未到正月,就已经冷的不行。来,李长史速速入府暖和一下。”

  李裔早就熬不住了,此时被裴昇一扶,顿时觉得手脚无力,就要瘫倒。但还是撑住了一口气,随着裴昇入府。

  宇文静也早来到门口迎接,此刻见得裴昇还有客人,也就低声吩咐左右。

  于是很快就有仆从上堂铺设几案,热羹热菜,以及温在灶上的胡饼,都陆续传递进来。

  李裔抱着一碗羹汤,小口的喝着,眼神却默不作声的扫过指挥完仆从,然后对裴昇点头示意的宇文静。

  “李长史,此来蓟城,可是定州杨刺史有事寻我?”裴昇看着堂下这个贼眉鼠脸,眼珠子滴溜溜转的老头,压住心中冷笑问道。

  “哦,非也非也。”李裔赶紧放下羹汤,正色道:“我来蓟城,杨刺史并不知晓。”

  “那李长史依旧是为自己而来?”

  “也不是。”李裔忽然拱手,脸上也少了几分萎靡之态,挺直脊背说道:“我是代表赵郡李氏而来。”

  裴昇微微摆头,看着李裔反问一句:“你确定你能代表赵郡李氏?”

  李裔闻言一滞,不由支支吾吾道:“可以,可以的!”

  说完,他也自觉心虚,不禁抬头看向裴昇,只见到裴昇拈着张饼,边吃边斜眼看着自己,眼里映衬着灯火,仿佛正在燃烧。

  李裔感觉自己好像被这烈火灼烧了一样,赶紧正襟危坐,面上摆出恳切表情来。

  “行台容禀,在下确实无法代表赵郡李氏。只能代表自己一人,但是接下来我所言语的俱是实话。”

  “偌大定州,百万人口,君真无意?”

  “葛荣肆掠于瀛州,如今定州并未围城之厄。长史,你此话又是何意思?”裴昇垂下眼眸,依旧啃着大饼不放,“我非定州刺史,又如何有意?”

  “葛贼要回定州,不过须臾之事。这定州,君若不取,只怕会落入葛贼之手。”李裔见裴昇不咸不淡的神情,不由的挺身向前,半个身子都靠在案几上了,显然心中激动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