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82页

  帐中诸人面面相觑,张保洛忽然出列,说道:“陛下,幽州军之所以南下,是韩楼带军北上夜袭范阳城导致的。”

  “韩楼?”

  “是的,他自知有罪,不敢面见陛下,此刻正自缚在帐外,等待陛下发落。”

  葛荣的面色忽的变缓,仿佛先前的怒火从未出现过,他沉思片刻,弹了弹手指,“杀了,将他头颅送往幽州,就说是致歉之礼,希望他们不要继续南下。”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原本安静的大帐,一下子又变的嘈杂起来,众说纷纭。

  朔北王尉灵根急冲冲的吼道:“我们十几万兵马,为何还怕他一个小小幽州。居然要杀了自己人,送去谢罪?如此屈辱,我不干!”

  非止是尉灵根,程杀鬼、潘法显也是纷纷出声鼓噪,就连贺若统、薛孤延等代人集团也面露不满。

  “陛下何不提兵北上,先灭幽州先锋,再席卷幽燕!”一个人急匆匆的出列,说话之时两眼放光,“我听闻这两年幽燕连连丰收,府库之中肯定很多粮食和财物,取了大家就都能吃个饱饭了!”

  葛荣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说话之人,这是个新面孔,也是自己新封的范阳王,更是卢文伟的族弟,又一个范阳卢氏,卢勇。

  想到这,他想起了一意怂恿鲜于修礼北上打幽州的卢文伟,心中不禁一阵腻歪,不是号称世家大族吗?怎生范阳卢氏皆是这幅模样。

  就在群情激昂之时,终于有人开口赞同杀韩楼了,张保洛重重咳了几声,将帐中杂音压下之后,方才开始说话,“我们兵力虽多,但是能称得上精锐的能有多少。加上各大王亲兵部曲,也不过一万之数吧。况且,我们现在粮食不足,饥一顿饱一顿,幽州突骑又天下闻名。真要打,谁能保证自己打得赢?”

  “朔北王,你能保证?”张保洛看向尉灵根,尉灵根急忙闪躲,不敢接话。

  “都督王,你呢?”薛孤延也默默低下头。

  “市王?”

  “驿王?”

  张保洛一一点去,问到谁,谁人就闭嘴不言。

  “那你说该去哪里?”或许是被呵斥觉得丢了面子,也或许是不想看张保洛这么嚣张,尉灵根忽的又开口质问道:“不要你指指点点半天,其实自己心中也无主意。”

  “瀛州抢光了,就去冀州,冀州抢光了,就去相州。相州再抢光了,我们就渡过大河去洛阳!”张保洛面带不屑看着众人,指着舆图说道:“打幽州能如何,就算打赢了,也就抢了一州之地。然后呢,不还是得回过头来南下。再说了普天之下,还有什么地方的财富能比得上洛阳?”

  众人虽然闻言之后觉得心中热火升腾,但是自己这些人刚刚被张保洛指着鼻子呵斥,以前当杂兵杂将时可以不要脸面,现在都是大王了,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去出声附和,于是帐内顿时陷入了诡异安静。

  就在这时,作为此间主人,名为齐帝的葛荣,却发出笑声来,“保洛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思。赶紧把韩楼杀了,将头颅送去幽州。其余人则整顿兵马,二日之后随朕南下冀州。咱们去抢个痛快,喝酒吃肉!”

  随后他又拍了拍案几说道:“朕素来赏罚分明,韩楼该死,但是此间诸王却有功无过。保洛,你去府库里拿些金银,分给诸王。”

  见到有金银可分,这些大王们也不管什么颜面了,纷纷欢腾起来。而尉灵根更是直接提刀出帐,随着帐外传来一声惨叫,半个袍子沾满血迹的尉灵根再度入帐,对着葛荣说道:“陛下,韩楼已杀!”

  众人皆欢喜,而葛荣却面色不改,只是看着帐内不断微笑。

  然而,这个笑只持续了一夜,在隔日清晨,天还未亮时,昨夜威风凛凛,呵斥帐中众大王的张保洛惊惶失措的冲进了葛荣大帐。

  “陛下,尉灵根他们跑了!”

  还在睡梦之中,甚至因为无端被吵醒而带着些许怒火的葛荣,一下子愣住了,他用力抓住张保洛,喝问道:“你再说一遍!”

  “尉灵根和程杀鬼、潘法显三人带兵跑了!”

  “为何没人拦住他们?”

  “尉灵根说他们是奉陛下之命,先行南下冀州探查。所以才无人阻拦。”

  葛荣闭眼,平缓了几下情绪,方才咬着牙说道:“罢了,他们也不过几千人马,就算都跑了,也伤不到我们根本。甚至人少一些,我们还省得几口粮食!”

  随即,他又悚然一惊,急急问道:“他们不会抢了粮食才逃的吧?”

  “没有,粮仓一直都是我派亲兵把守,他们不敢下手。”

  “哼,这群鼠目寸光之辈,只怕是要北上幽州。”葛荣冷笑不止,一眼就看出了尉灵根等人的盘算,“真是自寻死路。”

  “陛下,难道我们就放着幽州不管?”张保洛艰难开口,其实他心中也对这幽州军耿耿于怀,“他们一直盘踞在我们身后,这终究是个大患啊。”

  “自然要打。但不是此时。”葛荣居然闲适的伸了个懒腰,俨然就要再度休憩,嘴里哼哼道:“等到我们吞并河北四州,再回身和他们一战,届时朕拥百万大军,看谁能抵挡!”

  ……

  “呸,那狗儿葛荣,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清晨冷风刮过,冻得尉灵根直打颤,忍不住紧紧裹住身上衣袍,在离了赵都军城十里之后,他们立刻掉转方向,渡过滹沱河,此时正沿着定州和瀛州的交界线北上。

  “老尉,咱们这是要往蒲阴方向去?”潘法显迟疑问道。

  “幽州军不就在蒲阴吗?”程杀鬼吸着鼻子粗声说道:“老尉,难道你打的主意是要和幽州军打一场?那乃公可不干,乃公跟你出来,是想多抢些东西的,不是来送命的!”

  “老程说的对,要是你真想打幽州军,恕我不陪你了,现在天色还早,乃公带人回军城还来得及。大不了多给葛荣赔些罪。”潘法显虽然瞧不上张保洛,但是他昨天所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幽州突骑天下闻名,自己可不想用性命去证明。

  “哼!你还想再回葛荣那里?”尉灵根冷笑道:“昨天韩楼怎么死的?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让说,直接就斩了!”

  “你们以为赔个罪,就能好?”

  “只怕你们一进营门,张保洛就要带人来斩你们的头了!既然狠心跟我出来,就继续狠心跟下去!”尉灵根不屑道:“磨磨唧唧,算什么男子。”

  潘法显和程杀鬼对视一眼,脸色均不好看。

  尉灵根见吓住了这两人,转而和颜悦色起来,“再说了葛荣那里那么多大王,狗儿的,就是抢了一口肉,都得分成几十份。昨天那张保洛分的金银,你们到手有多少?每人不过一个金饼!乃公早就受够了,现在我们三人出来单干,以后抢的财物,就我们三人平分,不比葛荣那里好上许多?”

  潘法显在心中暗自揣摩,这也是他肯跟尉灵根出来的最大动力,在葛荣那里分的东西又少,又成不了亲信,平白没得意思。

  而程杀鬼则没这么好忽悠,他看着尉灵根,愣声愣气的问道:“你还没说,是不是真要去蒲阴打幽州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