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83页

  尉灵根见话绕不过去,咬了咬牙,恶狠狠的说道:“打,乃公就是要打!”

  程杀鬼顿时变色,“打得过吗?咱们绕开蒲阴,从渔阳郡方向进幽州不是更好?”

  “傻儿,蒲阴幽州军钉在那里,咱们绕路,万一他们从后面尾随攻击呢?”尉灵根点了点程杀鬼,“还不如正面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打赢了,整个幽州还有谁能挡我们?”

  “可是,就我们这些兵力?能打赢?”潘法显看着身后迤逦拖沓的队伍,满心的不信。除了千余个算是披甲的兵卒,其余三千余人都是拖家带口的流民,个个面黄肌瘦,目光呆滞,甚至走着走着,就有人直接倒在地上。

  而尸体边经过的流民,就如被惊醒的疯狗,一拥而上,直到将他身上衣物剥个干净,在瓜分完之后,又轰的散开,再次变回原先的呆滞模样。

  “哼,这些人肯定不够。瀛州人都被葛荣抢光了,但是这定州人可还多得是,抢!一路抢到蒲阴,咱们至少也能聚起十万大军来。”尉灵根弹了弹手指,居然下意识的模仿起了葛荣姿态来。

  “到时候,什么幽州突骑,乃公用人堆也堆死他们!”

  第146章 葛荣划界欲两治

  “主公,那我就去了。”

  蒲阴县城口,李裔款款下拜,至于他所言称呼,则是让裴昇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身后一起来送行的众人也纷纷侧目。

  李裔丝毫不顾高欢等人面上骤起的变色,反而是一步三回头,最后在裴昇不耐的挥手之下,才真的策马离去。

  “此人,无耻!”等到李裔身影不见,高欢第一个咬牙切齿,要知道,虽然裴昇所为之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口头依旧只称呼行台而已。但是这等事,自己这些老元从都还没揭开盖子,现在居然被李裔一个外人抢先了。由不得高欢不高兴,非但是他,其余诸将也是一脸的不爽。

  “勿需理会这老小儿。”裴昇回身轻轻敲了窦泰一拳,对他先前一夜连下三城壮举大加赞赏起来。

  “宁世勇悍猛迅,不愧侵略如火。古之名将也无几人如你这般,幽州突骑的声名,必然在此一战之后,再度显耀世间!”

  窦泰闻言,自然是一贯的昂首傲立,除开彭乐嘀嘀咕咕的诽谤,其余诸将也是纷纷赞许起来。只是窦泰转了一圈,也无发现独孤如愿,他心中一动,自然明白此人另有任务。

  想到这,窦泰心中的矜傲之意也不免减轻几分,甚至平白添了几分担忧,不知道独孤如愿会否立下一个更大的功劳,从而再压自己一头。

  而众人在送走李裔之后,重新回到城中,刚入县官署大堂,就看到一颗显眼的头颅赤裸裸的摆在案几之上。

  “这葛荣倒是胆小,我们一起兵南下,他就送了侵扰范阳之人的人头过来。”窦泰不屑道。

  “他还说要和我划界而治,互不侵扰。”裴昇从头颅边,拈起一张文书上,冲着众人抖了抖,脸上露出怪异笑容来。

  堂间众人也笑,高欢摇头问道:“以何为界?”

  “以滹沱河为界,河北归我,河南归他。”

  滹沱河发源于山西,跨过太行山脉,在井陉附近入定州,一路途径常山郡真定县、巨鹿郡曲阳县、中山郡无极县、博陵郡安平县,横穿定州,然后再沿地势北上入瀛州中水县、高阳县,最后在海河口入海。

  也就是说,葛荣这个建议,将大半个定州和小半个瀛州都划给了裴昇,俨然算是谦卑至极了。

  “他葛荣现在不过占有一个瀛州,而且已经被他弄的残破不堪,定州他打了半年都打不下来,还敢大言不惭的切割两州之地。”窦泰率先不屑,嗤之以鼻的说道:“他以为自己是谁?洛阳皇帝?”

  然后他又对着裴昇一拱手,“行台,再与我三日时间,我率骑兵奔袭赵都军城,定然打葛荣一个措手不及!”

  “别的不说,人葛荣现在还真就是一个皇帝,大齐皇帝。”裴昇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高欢,惹得高欢有些莫名其妙。

  高欢以为裴昇意有所指,遂急急开始思索起来,恍有所得,立刻出列说道:“葛荣可打可不打,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最好是不打。”

  他环顾四周,认真说道:“河北之地根深蒂固,就如一块许久没有犁过地的老田,土里石块,死根,杂草数不胜数,盘根错节。若是我们自己动手犁田,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气力。甚至耗费犁刀、耕牛无数,只能落得无功而返。”

  “所以与其自己费力动手,不如假手于人。”高欢叹息道:“我们乃知礼之人,无论如何,行事总会有顾忌。”

  “而葛荣则不同,他乃蛮牛也,一意横冲直撞,哪怕不能将田犁好,至少也能将田犁松。到时候,我们再来犁田,就容易许多。”

  诸将闻言皆若有所思,窦泰也放下了请战的手。

  “贺六浑所言极是,葛荣可以打,但是不能打疼,将他往冀州、相州驱赶,为我们去松一松土。”

  裴昇拍了拍案几,做下了决断,“但是,除他之外,另外一支不知死活,非要北上撞来的乱军,就留不得了。”

  窦泰闻言冷笑,二度请战,而这次裴昇则是直接干脆的答应了。

  “这支乱军正沿滹沱河北上,不日将至白牛逻,宁世你领三千骑兵为先锋,即刻前往阻击。其余全军押后半日动身进发。”

  堂内手持笔墨正等着书写军令的温子升,听到白牛逻这个名字,顿时浑身一抖,连累着手中毛笔也滴下了一个大墨点,将一张白纸生生浪费。

  他面色痛苦,想起了跟随元深在白牛逻的惨败,低声自语道:“白牛逻……”

  ……

  博陵郡安平县城。

  一群官吏簇拥着爬上城头,举目望去,众皆变色。原来,就在城墙五里外,正蜂拥而来漫山遍野的流民,这些流民衣裳破烂,甚至只是用麦秆杂草包裹着身子,却依旧奋力嘶吼着往安平城冲来。

  在滚滚如潮之中,时不时有人摔下,但是就如海上一朵浪花消失般,根本不起眼,瞬间淹没。

  城头官吏们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纷纷看向正中唯一一个面不改色之人,安平县丞颤抖着声音说道:“崔君,贼军即将攻城,我等该如何是好?”

  崔巨伦抽出腰间仪剑,用力斫向城头青砖,不满得环视四周官吏,大喝道:“兵来则挡之。我们安平城高墙固,眼前不过流民蛾贼,有何可惧!”

  在他的高声壮胆之下,这些从未经历过正经战事的县中小官小吏,勉强恢复了正常神色。

  而崔巨伦早就已经不理会这些官吏,自行其事起来。随着他的安排和派遣,临时从城中招募的青壮们纷纷持弓在烽垛后面站定。还有一众民夫,在不停的搬运巨石滚木上城。

  别看崔巨伦现在根本没有官职在身,但是他所发出的指令,却被这些人毫无质疑和怨言的执行。理由很简单,所谓博陵崔氏,都能以整个郡来冠名了,作为博陵郡治的安平城,自然是崔氏老巢,那么又有谁敢不听崔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