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97页

  李裔连称不敢，也不管羹汤刚端上来，还烫得不行，居然一口喝光，而崔巨伦则没有他那么谄媚，只是端着陶碗，小口啜饮。

  “这位就是魏氏麒麟儿？”裴昇把目光投向侧座上的一个垂髫小儿。

  魏长贤当即避席行礼，正色言道：“当不得裴公如此称呼，小子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何谓该做之事？”坐在魏长贤对面的郦道元，忽然出声，并摆出了一副冷面模样，“你可知道我是谁？”

  “郦公大名，天下谁能不知？若不是小子年幼，家人不允，不然早就宦游幽燕，拜入郦公门下求学法术了。至于该做之事，小子觉得裴公自北为平乱驱贼而来，此乃大义。放粮均田，安置难民，此乃大德。如此德义俱全，钜鹿郡岂能拒之门外。小子不敢自绝于天下。”

  魏长贤微微缓了口气，继续言道：“所以开城投效，实乃天下人都该做之事，小子又岂能忤逆。”

  郦道元听完哈哈大笑，对着裴昇感慨道：“如此俊才，神童也，你不介意自己多个小师弟吧？”

  裴昇浅笑道：“老师有意，我又岂能忤逆？”

  于是乎，在行过了一番简陋的拜师礼之后，堂内的气氛愈发热烈起来。

  直到宴会散前，裴昇目光扫过笑容之下，依旧带着一丝惶急的李裔，对着众人说道。

  “今夜好生休整，明日辰时，兵发赵郡平棘。”

  第156章 李家有女初长成

  翌日辰时，没有任何拖沓，在全军用过朝食之后，便渡过了滹沱河，朝着赵郡平棘行进。

  从曲阳到平棘不过八十里路，而位于两县之间的宋子城则更近，在裴昇大军抵达宋子城时，众人甚至根本没有长途奔驰之感，只觉得刚出发不久。

  眼前的宋子城本也不值得停留，无论是路程、马力上的考量，更不用说宋子城早已经被贼军攻克，化为废墟一座了，之所以做了短暂停留，只是因为一支从常山方向而来的队伍。

  “主公在上。此乃常山丁口账籍，请主公过目。”

  裴昇看着眼前战战兢兢，抖着双手高举户籍名册的常山郡郡守，不由面露讥讽，自己的名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常山张氏？”

  “是……”常山郡守本待继续介绍自己姓名，微微抬头便看到裴昇正自仔细翻看账籍，遂把含在嘴边的自家姓名又咽了下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恼了裴昇。

  “常山有多少在册人口？”

  “四十万有余。”

  裴昇忽的冷笑一声，将手中账籍抖了抖，“这账籍新作的吧？我看上面笔墨都未干。”

  “主公明鉴，常山账籍多年未修，又久在库房，霉迹斑斑，不堪入目。所以属下才急急做了这份新的。”常山郡守面带惶恐的回复道：“此乃目录，细册亦在新造之中，三日，不，两日后即可呈送于主公身前。”

  “原先账籍在册人口记的是多少？”

  “……二十四万。”常山郡守咽了口口水，终究不敢隐瞒裴昇，报上了一个相差甚多的数字来。

  “也就是说，单单一个常山郡就隐匿了十六万的人口。”裴昇叹了一口气，对着常山郡守说道：“你可知我幽州如今整州才有多少人口？”

  “因为怕我杀人，所以才连夜把人口交出，制了个新账籍。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人了吗？”

  裴昇没有温度的话，似一把钢刀将常山郡守砍得稀巴烂。

  “请主公恕罪，只要能留得性命，我们什么都答应。”常山郡守一个哆嗦，立刻跪倒在地，这倒是出乎了裴昇的意料，因为此间礼仪无非是稽首下拜而已，最重不过武将的单膝下跪，而如常山郡守这般的五体投地，着实令人侧目。

  就连李裔都别过了头，显然是不屑一顾。

  “回去之后，将所有仓廪封存，城门洞开，等待我派人来接收。”裴昇将手中账籍收起，盯着这个不堪的常山郡守冷漠道：“至于各族该自查的，该处理的，莫要等着我来，自己先开始吧。”

  常山郡守频频点头，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掀过了这个小波澜，大军继续启程。

  “看来，这常山郡是被行台派去的那支兵马给吓到了，还以为我们要攻打他们呢。”高欢策马在旁，摇头失笑。

  “我自派兵去驻扎井陉关，与攻打常山郡何关？”裴昇不以为意，他本就没有马上攻略常山郡的意思，没想到还来了个意外之喜。

  彭乐摇着脑袋，忽然补了一句，“这叫做贼心虚。”

  众人闻言，轰然大笑。

  ……

  号角连连，几队哨骑先从阵前掠过，随后两翼骑兵先自左右展开，中军的骑兵则伺机而动，只等着敌军动摇，就发起致命冲锋。

  裴昇此次南下，所率兵马俱是骑兵，因为在平原这等地形上，成规模建制的骑兵优势太大了。

  甚至于后勤上的压力都因为只带骑兵而减少许多，一人两马，一马驮人，一马背负物资、粮秣和草料，从而减免了庞大的民夫和后勤压力。而且因为河北大地上城池密集，物资易于补充，驮马的压力也不大，能够维持较多马力，来支撑长途奔袭。

  当然，此时这些被迫充当驮马的战马都聚集在阵后，静静等待着各自主人得胜归来。

  左翼三千骑兵为斛律金所部高车骑兵，与其他骑兵不同，他们更擅长于骑射，特别是在吸收补充了不少平城牧场高车族牧子之后。对于战马的操控，他们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于是，在得令出击之后，他们的弧形阵势刚刚展开，就是连绵不断的弓箭射向敌军。

  而此时右翼三千骑兵则刚刚准备举矛冲锋，他们的将领是高欢，自从几次跟随裴昇冲锋之后，他就迷恋上了这种生死一线的感觉，以至于他所率领的骑兵风格也开始朝着玄甲军演变，在获得优质战马扩军之时，高欢对于麾下骑兵身体素质的挑选也是仅次于玄甲军的。

  只是苦于没有马铠具装，便成了半成品的重骑兵，但是对于面前这些乱糟糟的贼军，已经是全方位的胜出了。

  在高欢眼里，这些贼兵根本称不上骑兵，只不过是骑着马的步兵而已。

  对于这些围困平棘数日都难以破城的贼军来说，他们确实不是葛荣麾下的精锐，真正的精锐早被葛荣全部调去围攻广阿了，他们这些随意散落在外的，不过是比流民好些的武装部队而已。

  从赵郡到南赵郡之间的广袤平原上，处处可见这等武装，肆意流窜，劫掠，围城，他们是葛荣丢出来的诱饵，也是葛荣为自己所设置的层层屏障。

  所以，当午间太阳正当空，幽州军忽然呼啸而来时，这群兵力五千有余的贼军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逃跑，而是呼喝着和幽州军发起了对冲。

  短短不到十里的距离，双方骑兵相向而行，距离刚刚过半，在斛律金所部的箭雨下，敌军就不断有人中箭坠落，然而这不算完，斛律金的作战风格就是且战且退，凭借着高超的控马技巧，他们一边放箭，一边引导着敌军往右翼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