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07页

  郦道元率先来问,他看着昏暗暮色中,面目有些模糊的裴昇,语有不解。

  “密诏收到已过半月有余,你究竟是何想法!?”

  高欢也顺势挺身而起,双腿膝行,凑近裴昇,朗朗说道:“今天子暗弱,太后淫乱,嬖孽擅命,朝政不行。以明公雄武,更有密诏,乘时奋发,讨郑俨、徐纥之罪以清帝侧,霸业可举鞭而成!”

  第163章 贺拔岳献策

  同样的北境大地之上,旱灾并不会因为地域的区别而有所消散。

  恒、朔两州亦是连月无雨,甚至时有地动,水草丰美的草原大面积的枯萎,而本就贫瘠的北秀荣,就愈发显得难以居住。

  于是,尔朱氏一族便迁徙到了,那本曾为尔朱羽健所拒绝的南秀荣,也就是如今的肆州秀荣郡。

  “从父,大好时机!”

  秀荣城郡守府中,尔朱兆兴奋的在堂中来回走动,时不时振臂挥舞,“我等应该即可领兵南下洛阳,有这密诏在手,何愁大事不成!”

  堂中坐于上首的尔朱荣,面色沉静,他轻轻点着案几,眼神依次从堂中诸人扫过,除了咋咋呼呼的尔朱兆,此间还有他的义兄元天穆,从弟尔朱天光,以及表亲慕容绍宗。

  元天穆抬眼看了看尔朱荣神色,先是若有所思,随后出声问道:“天宝,可是有何顾虑?”

  “这信乃中侍中成轨遣人送来的,应当不假。”元天穆目光向下,落在案几上的那纸诏书之上,“况且,也有荣宗(尔朱世隆)附信,其中言语之激烈,急迫。显然洛中局势,一触即发了。”

  尔朱荣闻言微微颔首,却还是不言,随即又看向尔朱天光。

  尔朱天光当即开口,说道:“从兄虽有密诏,但是毕竟权位不足,所谓有名有实。如今我们只占有肆州之地,如果想要入洛,还得跨越并州,中间一旦有人蓄意阻隔,必坏我们大事!”

  “并州治所晋阳作为四塞之地,控带山河,聚天下之肩背,为河东之根本。”元天穆挑了挑眉毛,顺着尔朱天光的话补充道:“非止如此,并州有铁有煤,还有解池盐地,若能夺之,这才是根基之地。”

  “既如此,我即刻上书表阿兄为西北道行台!”尔朱荣淡淡出声,仿佛所言不过微不足道之事,而不是在谋求一个位高权重之职。

  “我们要夺的是并州,为何要求西北道行台?”尔朱兆大为不解,他看了看其他人,每个人面上都是了然神色,显然除了他,其他人都明白个中意味。

  而尔朱荣此刻也没有闲心去给自己这个从子解惑,因为元天穆已经微笑着说出了下一番话来。

  “若是如此,那汾州归附也将指日可待。”

  “阿兄,可是又想到什么谋略?”

  元天穆探身向前,环视了一圈,见众人纷纷凝神听其分说,遂满意的点点头,“汾州刺史于晖,虽为皇亲,但久失眷顾,心中早有愤懑。如今我们势大,只需与其亲善,便可轻易将他拉拢。”

  “如何亲善?”尔朱荣若有所思。

  “天宝你那次女已经及笄了吧,恰好我知晓于晖亦有一子未婚嫁。”元天穆拍了拍手掌,“不若让我来做个媒人?”

  “既如此,那就遣人问询,若是于晖也有意,则马上行纳采之礼。”尔朱荣目光一闪,顷刻之间,就决定了自己女儿的婚事,然后他又笑着看向元天穆,“不过,此事需得等阿兄成为并州刺史之后,一州刺史做媒,方有分量。”

  “如此一来,山西三州之地,就尽在掌握。至于恒、朔,久历战乱,破烂不堪。只需要守住几个关键隘口即可保证山西稳固。”尔朱天光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说了一半的话被元天穆截断,只是做了最后总结。

  然而说到恒州,众人心中都忽然一梗,想起了某个人来。特别是尔朱荣,那铺天盖地倾泻而下的呼喝声,时至今日还屡屡在他梦中响起。

  “那幽州裴昇最近可有动作?”尔朱荣面色一变,仿佛平静湖水忽起微波,虽止涟漪,但底下似有巨浪隐藏。

  “听闻他一直在河北剿贼平乱。”

  “哼,一介武夫罢了,待我们入洛,届时天子在手,就能掌握朝政,一跃而为天下权柄所在!”尔朱兆显然心中对裴昇大为不屑,“他还不是得乖乖听我们诏令?任我们摆布?”

  其余人都没有尔朱兆这般幼稚想法,特别是慕容绍宗,其人亦是高瘦,形貌与尔朱荣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明明年龄才二十六岁,就头上长满白发,异于常人。

  他刚刚听罢尔朱兆的话,就摇着头反驳道:“我们能谋划夺取山西三州,裴昇所谓的剿贼平乱,岂不也是在夺取河北诸州郡?我们手握密诏,想要入洛清君侧,焉知他手上有无密诏?若是他也入洛扶持帝君呢?要知道,河北之地可不比河东之地差!”

  “哼,什么叫做密诏,那就是独一无二,如果人人手中皆有,那怎么能称为密诏?绍宗,你真是异想天开!”尔朱兆率先不信,微微瞥了慕容绍宗一眼,满是轻视。

  慕容绍宗自然不会和这个出名的莽撞人计较,他看向尔朱荣,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太后临朝,淫虐无道,普天之下,无人不愤惋。明公今有密诏在手,自然可称名正言顺,入洛之事不可不为!至于其他顾虑,皆在此事之下!”

  于是乎,堂中这几位尔朱荣的最紧要心腹,最核心决策层,都一致表达了对提兵南下入洛清君侧的肯定和赞同。

  但是尔朱荣却还没有舒展面容,他低头思索一会,对着尔朱兆招了招手。

  “吐末儿,去招贺拔两兄弟前来。”

  “好,我马上唤人去喊他们。”尔朱兆大咧咧的起身,顷刻走至门口,正要大声呼唤仆从,却被尔朱荣厉声制止了,“你自己亲自去!”

  “什么?”尔朱兆诧异回头,但看到尔朱荣那锐利表情,立刻缩了缩脑袋,不敢再置声。

  “稍待。”元天穆看向尔朱荣,轻声询问道:“兄弟二人皆招来吗?”

  “阿兄以为呢?”

  “招弟即可,兄……”元天穆摇了摇头,意有所指,而尔朱荣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微微抬起下巴,对着尔朱兆示意,“把阿斗泥(贺拔岳)叫来,切记勿要失礼。”

  尔朱兆摸了摸脑袋,一头浆糊的出门而去。

  大堂之内,骤然少了尔朱兆的呼喝声,瞬间变得幽静下来,余下几人都是心思缜密之人,轻易不说闲话,于是,一时之间,寂寂无言。

  沉默很快就又被尔朱兆打破了,外界天气着实酷热,以至于刚刚出门不久的他就一头的汗水,身后则跟着一样浑身汗津津的贺拔岳。

  “将军安好。”

  贺拔岳一看堂上人物,眼眸微不可见的一缩,随即低头对着其他几人行礼。

  “阿斗泥,如此急切招你前来,是有要事相询。”尔朱荣也不客套,对着贺拔岳直接来问。

  “你为我帐中都督,我且问你,如今军心如何?”

  贺拔岳乍闻之下,有些不解,但微一抬头,便看到了尔朱荣现在的姿态,身子前探,脖颈微曲,宛如一只蓄势以待的瘦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