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09页

  金刹上有金瓶,金瓶下又有承露金盘,周匝垂挂金铎,共有一百三十枚,每逢高风永夜,铎铃齐响,寺庙附近十余里都能听到,堪称洛阳绝景。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座永宁寺是胡太后所立的。

  “于将军,你就不问问是何人招你前来的吗?”或许是于谨神情过于淡定,以至于成轨也忍不住好奇发声询问。

  “既然是成公前来,那必然是陛下相招了。”

  “呵,你可知道我们此行去的乃是永宁寺。”成轨忽然露出阴鸷神色,冷幽幽的说道:“你就不怕,招你的乃是太后?而等着你的,则是斩首?”

  于谨对着成轨恭敬道:“成公乃陛下最心腹之人,不然月前那等辛密之事,也不会尽托于成公之手。若是连成公也悍然叛变,那么我自然无话可说,唯有从容赴死而已。”

  成轨盯着于谨深深看了一眼,随即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安心吧,是陛下招你前来,之所以在永宁寺,不过容易掩人耳目。”

  于谨不再言语,心思却急速的转动起来。

  一路晃晃悠悠,等来到永宁寺后,于谨已经换上了一身小黄门的服装,低着头跟随成轨,穿道过径,终于在寺内一个隐秘的小院前停了下来。

  “进去吧,陛下等你许久了。”成轨蓦然转身,凑进于谨低声说道:“莫要再让陛下失望了。”

  于谨慨然称是,跨门而入。
  

  成轨则一直候在门前,盯着内院,怔怔出神,耳中则不时传来模糊的只言片语,他陡然一惊,立刻关拢了院落大门,又挥手将周遭伺立的小黄门驱赶的更远了一些。

  自己则忽的走出,沿着一条偏僻小道走到尽头,那里赫然站立着一个身材雄壮,披着明光铠之人,正是尔朱世隆。

  “如何?”

  “我不能允许你们伤害至尊。”成轨骤然变色,冷漠的看着尔朱世隆。

  “谁要伤害至尊了,我们宝贝他还来不及。”尔朱世隆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角,“我要的是那个于谨,裴昇在洛中的亲信!”

  “不能在寺内动手,以免动荡波及,惊吓到至尊。”成轨依旧眉头高蹙,他看向尔朱世隆,说了个地址出来,“此乃那于谨所居之处,等他离开永宁寺之后,你尽可动手。”

  尔朱世隆目光灼灼的看着成轨,许久之后才微笑道:“成公果然忠心,在下明白了。我尔朱氏亦是忠臣,绝对不会做任何不利于至尊之事。”

  说罢,便与成轨擦肩而过,只留下面目晦涩的成轨,一人独自看着眼前已到尽头的死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跟上,跟上,就是那人,小黄门的衣服。我不会看错!”

  永宁寺外,几个面目粗犷,发辫之中多有银饰之人,左右低声,随即几个手势之后,立刻有人跟踪而上。

  “幢主,一个文弱士人,何须如此多人跟踪,直接寻个角落干掉不就行了?我看这永宁寺就挺好,寺内幽深僻静,死了人也难以知晓。”在放出跟踪之人后,唯有两个契胡人还留在原地,正在低声细语。

  “这是将军的命令,不要多话,照做就是!”幢主不满的瞪了问话人一眼。

  岂料不多时,就有一个异常狼狈的同袍跑回来复命。

  “幢主,不好了,我们跟丢了!”

  “什么?”契胡幢主恼怒异常,立刻伸手揪住了此人,面目狰狞,低声喝道:“一个文士你们都能跟丢,往昔在北秀荣你们所学的狩猎阵法,在这洛阳都忘光了吗?”说罢,就用力将这人惯到地上。

  而永宁寺本就是繁华之地,一众往来之人,看到这些依旧保持着胡风穿着之人,先自不喜了,现在又见他们粗鲁动作,立刻有几人上前,指点呵斥着,要求这些契胡人离开,省的叼扰了他们礼佛的清净虔诚之意。

  “你!”

  “怎么,你还想对我动粗?你可知道我是谁?契胡果然就是契胡,粗暴难堪。高祖(孝文帝)革新礼仪已经三十余年,怎么洛阳还有你们这般粗鲁之人,连衣裳也穿不明白。真是人而无礼,胡不遄死?”一个高冠大袖袍服之人,拈着一把麈尾扇,状态俊逸的指着那几个契胡兵卒,呵斥连连。

  周遭围观之人,见其风姿仪态优美,不由拍手叫好。

  契胡幢主面色青红一片,手上拳头攥紧又放松,尔朱世隆此时早已经护卫着元诩回宫,他一时也找不到人请示,最后只能在围观众人的呵斥起哄之下,匆匆而走。

  待到离开永宁寺范围,这幢主才大喝了一声,攥紧拳头狠狠砸在路边墙壁上。

  “幢主,现在怎么办?”

  “他逃不了的,走,去他居所!”

  等这些契胡兵卒赶到城南璎珞寺附近小院时,碰到却是先一步就遣派到这里蹲守的另外一什契胡兵卒。只是看他们脸上不甘神色,就知道这个大门洞开的小院,早已经人去楼空。

  于此同时,城西洛阳大市附近,一个小宅之中,于谨和早就候在此地的蔡俊终于汇合。

  “思敬兄,你是如何知道成轨那个老贼,会出卖我们的?”蔡俊已经脱下了他那身员外散骑侍郎的袍服,转而换上了方便骑行的胡服。

  “不过四字而已,人心唯危。”于谨没有解释的想法,在匆匆又换了一套衣物之后,就和蔡俊两人牵着马埋头往城外行去,此时已经将近日暮,再不快些,洛阳就要闭城了!

  所幸于谨首尾处理的干净,直到两人出城往着黄河河阴方向疾驰了十几里,并且从冶坂渡口渡过大河之后,方才稍稍安心。

  蔡俊忍不住回头探看,自孝昌二年初开始,自己在这繁华洛阳,不知不觉也待了一年半时间,花天酒地之余,刺探情报,迎来送往,竟不觉逝者如斯夫。

  只是听闻现在河北之地崇尚节俭,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

  蔡俊挠心挠肝,很是忐忑,虽有发小贺六浑帮衬,但是随着裴昇声名愈盛,自己不在近前,关系不算亲密,所以愈加心怀种种揣测和不安,更别说那里还有个人见人骇的郦道元。

  他看向一言不语奋力策马奔驰的于谨,心中主意又起,自己和于思敬共事如此久,也算得上是同甘共苦吧,他这人心狠主意多,必然能混的不错,自己有他和贺六浑一起庇佑,岂不快哉。

  “思敬,此番我们回赵郡,你必然会得重要,届时,可别忘了照拂我这老兄弟一二。”

  于谨没有回头,迎着远处垂红的暮光,终于完成了元深所托之事的他,悠然且轻松的说了一句,“我不去赵郡,我将往蓟城。”

  且不提蔡俊的诧异,身处赵郡,甚至于看着同一片暮色的裴昇,显然没有于谨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和悠然。

  ……

  注:云母车是以云母装饰的牛车,驾四牛,只有得到皇帝特别恩准的王公大臣才能乘坐。

  第165章 此时不用,更有他时

  “也就是说,现在冀州算是无主之地?”

  “可以这么说。”崔巨伦今时今日早就没有先前那般桀骜神情了,但是也算的不卑不亢。

  他微微拱手,对着裴昇说道:“渤海高翼先被拜为渤海太守,但是由于葛贼猖狂,他不能制,所以率领族中部众,移居河、济之间。现在是东冀州刺史,并不在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