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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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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11页
郦道元也难得出声赞许了一句,“博陵崔氏,果然名不虚传。”
崔巨伦低头,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只是默然回座。
堂间众人情绪低沉,一直没有说话的高欢却若有所思,他看向裴昇,见其在崔巨伦说完,众人沉默之后,并无笑意,甚至于频频扫视着在座诸人,其中更是多次将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他心中忽的一动,开口说了个奇异问题来,“若是尔朱荣也兀自忌惮着明公,不敢肆意南下入洛,与我们僵持相对,那又该当如何?”
裴昇顿时面露笑容,“那我们就佯装南下!”
“嗯?”
众人面露不解,先看向发问的高欢,再看向裴昇。
“贺六浑说得对,尔朱氏必然也在关注我的行动,他们担忧一旦起兵南下入洛,我就会从井陉关甚至恒州方向率军进入并肆之地。所以我不动,他们也不会动。既如此,那我就大张旗鼓南下。让他们也赶紧动起来!”
“明公这是要逼尔朱荣入洛?”
崔巨伦听出话中意思,猛地跳起,他原以为裴昇是想和尔朱氏互相对峙下去,直到事情形势出现变化,譬如再取冀、相两州,尽得河北之地后。或是拥兵日久,权位再高,名声更隆之后,才动身入洛。
“为何?”
崔巨伦首次失态,声音高亢略带嘶哑,那可是洛阳啊,天下中枢,北境权力所在,就如彭乐所说,怎能拱手让人。哪怕现在去不得,以后总也能去得啊。
裴昇自然无法明言,只是微微叹息道:“因为洛阳有一事,只有尔朱荣能做,且只能他来做。”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最后也只能对着裴昇坚定的神情,无奈拱手。
“那这清君侧的密诏,不就是白费了吗?”彭乐嘟嘟囔囔,显然心中还有不甘。
裴昇却笑了起来,“谁说这密诏只能此时用?所谓清君侧,也没说清的是哪个君,哪个侧啊?”
随即大笑而走,留下身后众人,神情不一。
郦道元捋着胡须,低头感慨。崔巨伦陡然变色,又兀自压制。
高欢则挂着浅笑,拢袖跟上,余人环顾之后,也不管懂不懂,大呼小叫的追随而去。
第166章 矢在弦上,不得不发
时间再度如流水般往前,当炎夏酷热稍稍减弱之时,已经八月。
在这期间,裴昇迎来了幽燕两州的小麦夏收,以及平营两州的第一次水稻丰收,终于能够缓解自己所辖领土上的粮荒。
从洛阳逃出的蔡俊和于谨也回到了赵郡,并且带来了洛阳更清晰和更深层次的形势情报,从而侧面印证了崔巨伦所说的现在不适合入洛的诸般理由。
只不过于谨在见过裴昇之后,就坚持要去蓟城服侍元深,未几,在得知元湛前往燕州公学就学之后,又改为请求前往燕州。裴昇拗不过他,遂给了他燕州长史的官职,任他去了。
而除此之外,裴昇和尔朱荣之间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两方就如高欢所说的僵持住了,并、定两州的通道井陉关被裴昇牢牢握住,而经恒州入肆州的要地,马邑以及雁门关则抢先被尔朱氏占据。
如此情形,对于对峙双方来说,自然是各自默默做着筹备。而被夹在其中的小皇帝元诩就过得胆战心惊,甚至于他讶异的发现于谨已经消失不见在洛阳了。
于是乎,元诩心神更惧,在他看来于谨这位敢于对他效忠之人,肯定又被他母后给杀了。如此之下,元诩对于胡太后的愤恨愈发强烈,而对于勤王之人也愈发渴求。
“成侍中!已然过去数月,为何,为何还没人来?”洛阳北宫显阳殿之中,元诩扯住成轨袖口,愤怒直视,“你真的有替朕把密诏送至?”
成轨顶着花白头发,身形比起数月之前佝偻了许多,他躬着身,回复道:“陛下是在猜疑老奴吗?老奴不敢妄言,这密诏早已经遣人送至。”
“那送信之人呢?朕要亲口询问他!”
“陛下!此乃秘事!”成轨忽的抬头低喝,眼神凌厉,随即又继续低头,淡淡说道:“此人返京之后,已经被老奴杀了。”
“这……”乍闻此事,元诩双目圆睁,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成轨,随即心头冒出一个想法来,他颤抖着嘴唇问道:“那于谨于思敬,难道也是被你所杀?”
成轨没有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于谨究竟死没死,大概是死了吧,毕竟是契胡尔朱氏下的手,于谨一个文士,岂能逃过。
元诩见他这种形状,立刻以为成轨默认了。随即有些哽咽说道:“为何杀他,于思敬可是忠臣呐,如今这洛阳,还有几人忠于朕,你为何杀他……”
哭泣未几,元诩忽又想起最核心之问,带着眼泪急急发问,“既然密诏送到,人呢?为何毫无音讯传来?难道河北之辈,不愿勤王?”
“于思敬不是说他是朕的忠臣吗?”
元诩放开拉扯成轨袖袍的手,倒退几步,踉跄倒在榻上,神失魂丧。
成轨无言而退,只是吩咐左右小黄门好好伺候元诩,并且通知潘外怜来寝宫服侍。
然而,元诩却似丢了魂魄一般,浑浑噩噩度日。
直到这一日,连着两个消息传来,恰如仙丹,让元诩骤然回魂。
“你说什么?有大批兵卒沿相州南下,已至邺城!?”
“是,相州刺史元鉴奏报,率军之人乃征东将军,河东郡公裴昇裴元晖。”成轨停了一会儿,看着元诩低声说道:“他所打旗帜为勤王!”
“好,来了,终于来了。”元诩又惊又喜,手足无措起来,抓住成轨之手频频摇晃,“成侍中,朕的忠臣终于来了。”
成轨被元诩拉扯着来回晃荡,他幽幽看着元诩,说出了另外一个消息来。
“上党郡亦有兵马来到,乃北秀荣尔朱氏。所言亦是要入洛勤王。”
元诩顿时从先前的惊诧之中回神,喃喃自语道:“他怎么来了……我分明没有密诏他前来啊。”
“陛下,如今两方皆至。该如何抉择?”
元诩平静下来之后,也颇觉苦恼,偌大的寝宫之内,只能听到他来回踱步的空旷脚步声。
“成侍中,你可有何进言?”元诩忽的抬头,将渴求的眼神投向成轨。
成轨沉默许久,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一句话来,“尔朱天宝毕竟是尔朱嫔妃之父,与陛下更为亲近。”
元诩瞟了一眼成轨,若有所思。
成轨说的没错,尔朱荣确实是元诩的岳父,但是元诩和其女尔朱英娥之间并无深厚感情,休说是她,其余妃嫔,如博陵崔氏女、范阳卢氏女、陇西李氏女,也都不受宠。元诩宫中所宠爱者唯一人,即是潘外怜。(注)
元诩微微摇头,既然两方不约而至,那他何必抉择,届时坐山旁观,看谁更得力,更忠心,再选这人不就行了?
若说从前,或许元诩就会简单采纳成轨所言,但是这些时日,他忧惧过甚,以至于现在满心都是犹疑。
他再度看向成轨,尔朱荣手中密诏且不论是真是假,单这消息他是如何得知?明明密诏经手之人唯有成轨,而且适才他也出言推荐尔朱氏……元诩先前对成轨的信任,此时已然化作深深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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