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14页

  然而，身后那些中黄门却互相对视一眼，相顾无言，只是奋力涌入显阳殿，然后将殿门紧紧关闭。

  徐纥战战兢兢的靠在门上，一边害怕，却又一边将耳朵贴在门上聆听，矛盾至极。

  果不其然，殿内很快传出了窸窸窣窣的扑打声，夹杂着几声尖利的叫喊声，分明是元诩所发出的，但是马上就消失，随后就是长久的沉寂。

  过得不久，大殿门开，一个中黄门探出了头，对着徐纥不满说道：“徐舍人，你还待在外面作甚，速速进来！”

  徐纥闭目片刻，还未等他做完心理建设，就被中黄门一把拽进了大殿。

  大殿之中，除了那些抱着头缩在地上的小黄门们，就为显眼的就是横躺在地上的元诩了。

  徐纥抖着眼皮，往上一看，只见元诩面色紫红，七窍皆有血迹渗出，他连忙惨呼一声，手脚发软瘫倒在地。

  可怜这个刚刚十八岁的少年皇帝，终究逃不过被其母鸩杀的结局，甚至比之历史上还少活了四个月。

  一旁的中黄门却笑着说道：“舍人何其胆怯，这鸩酒未入肠胃，已绝咽喉。只不过死状难看而已，其实并无太大痛苦。”

  徐纥掩着脸，不敢看，他急急说道：“既然事成，那就赶紧知会陛下，还有，快快将此间收拾清楚。”

  “徐舍人着什么急。殿中内侍还未收拾呢！”中黄门冷哼一声，随手从地上拉起一个小黄门，然后就将剩余鸩酒往他嘴里倒去，“能饮鸩而死，也算你们的福份。”

  显阳殿虽大，但是内侍不多，很快，一众小黄门尽皆死绝，就在这些中黄门转身要走之际，忽的有人发现寝宫帷幕后，无风自动，似有人在躲藏。

  几个中黄门互相示意着，上去一把掀开帷幕，只见后面正颤颤巍巍抖着一名妃嫔。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潘外怜凄声大喊。

  但是那几个中黄门依旧冷笑着，身后立马有人端来鸩酒，朝她走去，片刻不停。

  “我已有孕！你们不能杀我，我肚子有陛下龙子，你们谁敢杀我！”

  潘外怜忽的嘶声吼叫，趁身前这些中黄门发愣之际，埋头就往外冲去。

  刚刚跑到门口，就撞到一人怀中，她惊恐抬头一看，呜咽出声，“假父，救我。”

  来人正是成轨！

  第168章 长趋不停步

  “阿女！”成轨先搀扶住了潘外怜，随后看着殿内惨状，特别是元诩尸首，顿时手脚无力，惊慌失措。

  “成侍中……”

  那些中黄门不忙不急的走到殿门前，盯着成轨以及他身后那些侍从，冷笑不止。

  成轨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内心惶惧，略微失神的看着眼前之人，“你们…太后…陛下……”

  “徐舍人，如今事起波澜，你看该怎么办才好？”别看这些中黄门杀元诩杀的利索，那是因为胡太后下了命令，如今这自言怀孕的潘外怜，以及宫中老人成轨，都是烫手山芋，他们虽装出冷笑姿态，终究还是不敢擅自下手。

  “徐纥！”成轨这才看到躲在中黄门身后的徐纥，一声厉喝。

  “我…我也不知，我去宣光殿询问陛下，你们看住这里……”徐纥掩着脸，不敢看成轨，急急吩咐几句，就拔腿而跑。

  待他回到宣光殿，殿上两人，胡太后和郑俨立刻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如何？”

  “陛下已经死了。哦，不是，是元诩已经死了。”徐纥语无伦次，说起话来磕磕绊绊，让胡太后不由皱眉。

  “既然事情已成，你何必如此慌乱？”

  “是潘充华，她自言已有身孕！”（注：充华是妃嫔称号，九嫔之末）

  “什么！”胡太后猛地站起，先前设想了一切，却没想到元诩居然留下了子嗣。

  “她已有身孕多久？”郑俨问出了核心要害。

  “没说……”徐纥回忆半晌，才发现自己没有核实这个问题，不过他赶紧补救道：“不过，我观其身形，应该不久。”
  

  胡太后和郑俨对视一眼，郑俨冷冰冰的说道：“一不做二不休，就当不知此事，一样鸩杀！”

  胡太后却有些犹豫了，元诩一死，她原先满心的愤懑好似也烟消云散了，如今又听闻潘外怜有孕，居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彼时因为大魏去母留子的惯例，宫中妃嫔只希望生育女儿，甚至悄悄堕胎，致使宣武帝元恪长期没有子嗣。

  唯有当时刚刚入宫的胡氏逢人便说：“天子怎可没有儿子，为什么畏惧自己的死而使皇家没有嫡长子！”等到她怀孕时，非但没有做什么堕胎行为，反而时不时夜半发誓，“但愿我生的是男孩，让他成为嫡长子。只要他能出生，即便我死了，也在所不辞。”

  她所怀的，正是此刻被她鸩杀的元诩。也不知道十八前她夜半发誓时，会不会想到十八年后正是自己亲手了结了儿子的性命。

  “充华……朕那时也是充华……”胡太后喃喃自语。

  郑俨一见如此，作为胡太后长期的入幕之宾，立刻知道胡太后居然心软了，他皱了皱眉，说道：“若是陛下不想杀那未出世的胎儿，那就只能秘不发丧了。”

  “待到这潘充华将肚子胎儿生下来，再立新君？”胡太后眼睛一亮。

  “喏，陛下圣明。”郑俨拱手称是。

  “只是，这怀孕生子需得十月之久，期间若是为人发觉？”

  “佯称元诩病重，无法理事即可，如此等个一年半载，届时，他的死讯也正顺理成章。”

  “季然果然多智，不愧出身荥阳郑氏。”

  郑俨闻言面皮微微抽动，幸好在帷帽之下，无人知晓。

  徐纥看两人讨论结束，缩着脑袋说道：“我还有一事禀报…鸩杀元诩时，被成轨遇到了…”

  郑俨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说道：“一老奴而已，杀了便是。”

  “慢，成轨乃潘充华假父。”胡太后撑着额头，频频摩挲，“罢了，将他身边侍从杀了，就留成轨一条性命吧。”

  于是乎，这一场母弑子的宫闱惨剧就这么悄然落幕，除了惊惶度日的潘外怜，以及无力失神的成轨，宫城之中平静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毕竟鸩杀不流血，连冲刷血迹都不需要。

  ……

  没有人知道元诩已经身亡，外界奉元诩密诏而来的裴昇和尔朱荣，仍然在互相试探中朝着洛阳缓步前进。一时之间，太行山两侧的哨探、使者往来不绝，不过两人都出于不同心思，没有制止这些刺探情报之举。

  八月十日，在相州邺城停驻了三日之久的裴昇再度启程。而同一时间，刚刚赶赴上党壶关城的尔朱荣在获知此消息之后，马不停蹄的率军入了司州。

  八月十二日，裴昇到了司州汲郡朝歌县，尔朱荣则是到了司州建兴郡长平县。

  八月十四日，裴昇抵达汲郡汲县，他没有继续赶路，而是停留了一日，准备和众玄甲军士一起过中秋节。至于尔朱荣则没有这么悠哉，他沿着丹水，连过泫氏、高都两城，直入河内郡治野王。

  八月十五日，在裴昇置酒设宴庆祝中秋，尔朱荣片刻不停准备继续入洛之时，两人分别迎来了胡太后所派遣的喻慰安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