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17页

  “不,是你不明白。”

  背后大帐,裴昇掀帘而出,看着颓唐的李虎,悠然叹息道:“其一,战场无情,这是每个踏上战场之人都应该明悟的。生与死,不过一瞬而已。作为主将,必然需要对麾下兵卒性命负责,但是如你这般,因为一次战场失误,就自我放弃,怀疑。那么那些活下来的兵卒呢?不还得你来为他们负责?如果你还不能从中吸取教训经验,依旧临战犹豫,重蹈覆辙!那些死去的兵卒岂不是白死了?”

  “逝者已矣,你要做的是,保证往后跟随你的兵卒,不再因为你的低级失误而丧命!”

  “其二,天下黎民,困苦之辈多矣。你只看到了小民,却忘了大民。若是我等停驻不前,不去解放他们,那他们将永在污泥之中,你岂忘了,定州卢奴城前的吃土之人!”

  李虎如遭重击,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幸得彭乐出手相扶,他才没有倒下。

  裴昇转过身,将要迈步之前,又出声问道:“子兴,你先前想求何事?”

  “呃……没有,没有,我乱说的。”彭乐现在哪里敢说话,急忙胡乱搪塞起来。

  “说。”

  “其实,就是,我觉得今夜月色不错,说不定是个偷袭的好日子。”

  裴昇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夜空,长吐一口气,说道:“既如此,那你就去吧。”

  “好的,好的,我这就回营睡觉。”彭乐频频点头,随后又觉得不对,立马瞪大了眼睛,看向裴昇。

  “真的允许我去夜袭?”

  “既然相距如此之近,那么就互相称量一下对方的分量吧!”

  第170章 莽撞人夜斗粗鲁汉
  今夜星月齐黯,一点光亮都没有,丝毫不是彭乐所言的月色不错。

  在聚齐了两幢玄甲军之后,人衔枚,马勒口,蹄裹布。

  彭乐全身披挂,一马当先,他回身看了看一众面带兴奋之色的玄甲军士,心中一闪而过裴昇所言的要对麾下兵卒负责的话。不过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了,突袭的刺激感已经充盈他全身。

  就在彭乐将要下令全军出营之时,一匹黑马载着李虎闪出,他亦是全身披挂整齐,面容肃穆坚毅。

  “文彬,你怎么来了!”彭乐不解发问,这李文彬不是应该被训斥之后,乖乖待在营帐里关禁闭吗?至少他自己从来都是这样,怎得现在又披甲而来。

  “我为玄甲军都督,我不能来!?”李虎沉声喝问,随后看向一众军士,心中渐渐笃定,这就是要自己负起责任的兵卒,上阵之时,自己怎能不在其中!

  “当然可以……”彭乐消沉的拍了拍马背,李虎一来,自己就做不成主帅了。幸好黑獭被留了下来,不然副帅的位置,也得有人抢。

  夜色之中,一行兵马悄无声息的往西面冶坂津而去,李虎没有燃起火把,只是借着大河对岸军营漏出的余光,默默前行。

  从五杜津到冶坂津,虽然大河河岸曲折,但是总的路程也不超过一百里,正中位置有一座北中城,在孟津河桥的西侧。

  李虎从河桥经过时,忍不住朝着桥对面多看了几眼,那里营寨层层累累,隐约有金柝声传来,不过这不是他们今夜的目标,所以李虎很快就将注意力收回,身侧的彭乐则眨巴着眼睛,看了许久之后,才低声说道:“不知道何时,我们才能入洛……”

  没有人理会彭乐的话,因为除他之外,所有人口中都衔着枚,李虎目光灼灼的看向彭乐,点了点脑袋,示意他已经记下了彭乐的过错。

  然而未等彭乐臊眉耷眼的将衔枚再度含在口中,一股微微的地面震荡声从前方传来,伴随着沉闷的甲片拍打声,这分明就是有支骑兵正相对而来,而此时此地,冶坂方向除了尔朱氏还能有哪支兵马!

  他们居然也偃旗息鼓,不打火把,意图夜袭!
  彭乐看了一眼李虎,只见其骤然点头,随即拍马赶到最前,怒喝一声,“锋矢阵,以我为首,全军冲锋!”

  早就因为严苛的训练,而几乎刻在血液之中的号令,让玄甲军在黑夜之中也迅速展开了阵势。

  或许是玄甲军行进过于隐秘,对面来军并没有提前发现玄甲军的存在,直到彭乐的大喝震响四野,他们才惊觉狭路相逢的敌军。

  于是,战争一开始,就偏向了玄甲军,只因为他们发现早,起步早,阵势展开的早。而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提早,就致使玄甲军多了几分胜机。

  黑夜之中,两军迎面相撞。

  彭乐身为箭头,率先接阵,只可惜骑兵冲刺距离不足,没有将速度带到最快,所以彭乐还是按其习惯,上半身微微抬起,借着马力和自己蛮力,抢先一步将与其相对而来的那名契胡骑兵刺于马下。

  他抖手将马槊收回,然后奋力左右挥舞,将空中胡乱飞来的残枪断刃打开,并清出一片位置之后,彭乐眯着眼睛,再度瞄向另外一名敌军,手起人倒,顷刻之间,又一人被他刺倒。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因为空出双手持槊,所以彭乐胯下坐骑并没有非常听话,而是依靠着本能甩了个蹶子,躲过了迎面撞来的战马,冲锋的方向却也不免走偏。

  彭乐任由坐骑在敌军阵中肆意奔驰,对于充当最锐利箭头的他来说,身前皆敌,随意杀戮即可,而这也正合他的信念,所谓有死无生,一往无前。

  玄甲军的阵势展开之后,接连不断的攻击,如同疾风暴雨,一轮接一轮的将敌军的阵线打得千疮百孔。

  对面这支骑兵在这爆裂的冲击之下,顿时四散而开,唯有其中军位置,还剩一将在不停的呼喝,试图聚拢骑兵,重整旗鼓。

  彭乐看的清楚,也不管身后玄甲军是否跟上,莽劲发作,自己一骑独去,只身直取此人。
  

  而那中军敌将连连呼喊之下也无法将残兵聚拢,正气闷之余,忽看得一骑朝他飞奔而来,顿时面露凶恶,便要将一腔邪火发泄在此人身上!

  彭乐率先出槊,他历来仗着自己独特的姿势和长臂,都能抢先刺中敌人,而这次却吃了瘪,只见对方所用之槊,居然是特制的,明显长于普通马槊数尺。

  于是乎,两根长槊在空中狠狠交击,居然没有谁压倒谁,而是黏在一起,互相较劲起来。

  两人皆是一惊,随即同时抬头打量起对方来。

  只见一人豹头环眼,面色紫红,一人浓眉疏目,容貌洁白。

  一人名为裴元晖冲阵之将,一人乃是尔朱荣心腹爪牙。

  一人是裴昇帐下第一莽撞人,一人是尔朱氏中首席粗鲁汉。

  一人叫做缺心眼,一人唤为没头脑。

  但是终究还是,彭乐的莽力占了上风,在一声大喝之后,他硬生生将尔朱兆长槊击倒,然后双手奋力往上一抖,明晃晃的槊尖就对着尔朱兆头颅捅去。

  危急之际,尔朱兆身体后仰,刻不容发的躲过了这一槊,只有兜鍪上的红缨被槊尖铲断,纷纷撒撒落了尔朱兆满脸。

  在战场之中,这般如杂耍的姿势简直就是将全身破绽露出,任人宰割。

  彭乐顾不得双臂肌肉隐隐发抖,勉力将姿势用老的马槊又往下一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