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18页

  眼看着死亡再度临头,尔朱兆兀自瞪着眼睛,似乎要将杀死自己之人牢牢记住。

  然而这时,一声尖啸自空中闪过,彭乐顿觉右肩一麻,再也握持不住长槊,只能撒手丢掉,本该刨开尔朱兆胸腹的一击,最后无力的砸在地上。

  彭乐捂住肩窝,那里赫然正插着一根利箭,而发箭之人,还保持着挽弓姿势,上身挺直如松,胯下战马奔驰不停,身后一列兵卒手举火把从黑暗之中跃出,火光烈烈,将其面容照的一清二楚。

  “贺拔岳!!”

  彭乐愤恨出声,“你居然对我出手!”

  然而贺拔岳并不说话,他右手一抹,又从鞍上箭壶摸出一支箭来,长弓一引,便要对着彭乐再度发箭。

  位于他身侧的侯景,右手微晃,似乎想要制止,但是手指只是弹动之后,就置于自己弓箭之上。在外人看来,好像也要开弓搭箭一般。

  此时尔朱兆所率领的骑兵,已经全线崩溃,在黑夜之中,不是胡乱逃窜,就是勉强奔着贺拔岳处投来,在两军相撞的场中丢下了不知多少同袍尸体。

  “子兴。后撤!”

  玄甲军绕过场中死伤的人马肢体,在李虎的号令之下,如同万千支流再度汇聚成了涌起的狂潮。

  然而,赤目贯瞳的彭乐,早已将身体底伏,丝毫不管手下败将尔朱兆,拍击着坐骑,朝着贺拔岳直冲而去。

  贺拔岳眼眸微缩,映着四周的火光,犹如两点焰芯燃烧,他死死盯着冲来的彭乐,手中弓箭缓缓拉开,箭尖摇晃,分明指向了彭乐要害之处。

  哪怕彭乐此时已经将身体大部分藏在马后,但是对于贺拔岳这等神射手来说,无非是个移动快些的靶子而已。

  眼看着彭乐越冲越近,贺拔岳的眼神也逐渐转厉,就在他将要出箭之时。彭乐先大吼一声,上身猛地弹起,左手不知何时捏着一柄短矛,对准贺拔岳面目就是奋力一掷。

  贺拔岳脸上闪过异色,正待躲避之时,忽又忍住,却是这矛划出弧线之后,居然在离他十步距离处,就力竭落地。

  原来,彭乐右肩中了一箭,如今只能左臂用力,而且稍一大力,便扯动伤势,根本无法全力以赴。

  贺拔岳看着斜插在地上的短矛,心中一横,不再留情,手中弓箭对着彭乐直直放出。然而,彭乐在掷矛之后,立马就掉转马头回身,甚至舍近求远的绕着弧线前行,所以这箭只是浅浅的打在彭乐后背甲胄上,隐约能听见他的闷哼声,可是放箭的贺拔岳心中已知并未造成重创。

  此时,李虎也已经带着玄甲军再次列成阵势,长矛抬起,遥指贺拔岳所部,显然又要再度发起冲锋。

  贺拔岳眼眸微垂看着逃窜的彭乐,随即又转向列阵于前的李虎。

  “阿斗泥!破胡何在!”李虎厉声大喝,“你可知你长兄可泥,正在我处!”

  贺拔岳默然无语,但是手中弓箭不曾放下,甚至又搭了一支箭对准李虎,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杀了他们!”

  尔朱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队伍当中,但看他面目满是尘土,衣甲亦沾满污渍,便可猜测是如何狼狈逃出生天的。

  “我说,马上冲锋,杀死他们!”尔朱兆看着不动弹的兵士,愤怒的冲着贺拔岳和侯景大吼。

  “难道连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你们还是不是我尔朱氏的兵!”

  此言一出,众兵卒纷纷哗然,他们先是看向军主侯景,然后是都督贺拔岳,最后还是策动战马,聚拢在了尔朱兆身后。

  侯景低头面色晦暗,贺拔岳却面无表情,依旧引弓指着李虎。

  “好,杀,杀光他们,以解我今日之耻辱!”

  尔朱兆怒气勃发,原本白皙的面容也涨的通红,居然和中箭之后面目煞白的彭乐,来了个对调。

  “来啊,有种你就来啊,契胡小儿。”绕了个大弯,好不容易才归队的彭乐,忍住身上数处疼痛,叫嚣不停。

  一时间,两军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对骂声音。

  “你们幽州军,就是这般无礼?”

  冰冷的声音从尔朱兆身后传来,令已经热血上头的尔朱兆顿时如坠冰窟,顿时熄了言语,默默将坐骑拉开,露出了身后之人。

  “彼此彼此,你们尔朱氏又好到哪里去?”

  相对的,玄甲军也主动裂开了阵势,现出一处道路,一幢新来骑兵,从中跃出,为首的正是适才出言反驳的裴昇。

  而对面那声音冰冷之人,自然就是尔朱荣。

  在时隔将近一年之后,自平城白登山初见。

  洛阳城前,大河北岸。

  北境双雄,再度相见!
  第171章 唇枪舌剑,皆无战意
  

  尔朱世隆等人簇拥着元子攸,正从洛阳西城而出,此刻本该是宵禁闭城之时。然后尔朱世隆轻易就叫开了大门,甚至和守门将领一阵谈笑,称兄道弟。

  队伍之中带着帷帽的元子攸静静看着这一切,他身边还有两个一样头戴帷帽遮掩之人,分别是其兄彭城王元劭,其弟霸城县公元子正。

  出城之后,众人朝着冶坂津方向飞速行进。很快就到了津口浮桥位置,然而未等一行人过桥,就听得远处传来偌大的嘶喊声,以及映透半边天的火光。

  “这是发生了何事?”奚毅先惊疑出声,队伍中的慕容绍宗,立刻拨马向前。

  仔细辨明之后,他回身疾呼道:“是北中城方向!”

  “有敌军夜袭!?”元子攸低声询问。

  “无妨,我军必然已经出营接敌!”慕容绍宗看向正中的元子攸,显出一派轻松神色,“北境之地,还未有能与我军匹敌之辈!”

  尔朱世隆也乖觉的很,他立马接话,对着元子攸说道:“夜幕深深,事不宜迟,我等还是先回军营之中,方为上策!”

  说罢,就以眼示意周遭契胡骑兵,便要继续启程。

  不料,元子攸却伸手制止,他看着远处那厮杀场,轻轻出言,“彼处战场离我们尚远,孤自幼长于都城之中,也未见识过真正战场。何妨于此时,隔河听音,也解解我靴中瘙痒。”

  “可是,万一有乱军冲撞而来,岂不是糟糕!”奚毅顿时出声反驳。

  “诸位将军不是说,北境之地,尔朱氏之兵未有敌手吗?”元子攸轻笑了一声,“既如此,那又何必担忧乱军冲撞?是吗?慕容将军。”

  慕容绍宗幽幽看着元子攸,帷帽之下,夜色之中,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沉思片刻之后,慕容绍宗居然驱马向后,来到元子攸身边,与他一同抬头看起了那片火光。

  与此同时,孟津河桥南端的洛阳营寨之中,从睡梦之中匆忙起身,还在披挂的郑季明和郑先护正盯着对岸的火光惊疑不定。

  “是谁人正在交战!?”郑先护小心凑到郑季明身边询问。

  “这还用猜,必然是大河对岸的尔朱氏和裴氏!”郑季明冷哼一声,一边扎紧甲胄,一边大步往营门走去。

  “族兄,你这是何意?”郑先护急忙追赶,嘴中呼喊,“难道你要率兵出营参战?”

  郑季明没好气的看了这个族弟一眼,“我在你心中就是如此蠢笨之人?他们斗他们的,只要不冲撞我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