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22页

  “哦,裴公说过,此等事,他将亲为之。不过倒是有一人的官职,需要朝廷单独委任……”话说到后面,郦道约改了先前那副不卑不亢胆气粗的模样,对着胡太后频频弯腰。

  “何人?莫不是你吧?”郑俨此时已经将郦道约呈上的那份清单草草看完,最后赫然写着一行字:请郦道约为押运大使,事成之后,可改迁为兖州鲁郡太守。

  胡太后此时也有些厌了,她撑着头,强压不耐,“如此而已,还有其他无?”

  看着郦道约终于摇头,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如今只剩下尔朱荣那边了,不知道此人又会提出什么条件来,随即,扶额头疼起来。

  就在事情终于敲定,郦道约退出大殿之时。

  郑俨却上前一步,将郦道约扯到殿外走廊无人处,低声喝道:“郦参军,你出使之前,我交待你的事,你可有替我询问?”

  “何事?”郦道约一脸茫然,随后在郑俨渐渐用力的压迫之中,才恍然大悟般说道:“问了,问了。裴公说,无药可救。”

  说罢,就急急脱身而去,只留下郑俨摸着自己脸庞独自发愣。

  早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徐纥,则快步跟上郦道约,所言倒是与郑俨相差仿佛,譬如是否有向裴昇提起先前交情,与裴昇神交已久,悔恨不能相见等等。

  ……

  洛阳城内外暗流涌动,但是表面上看起来却陷入诡异平静。

  尔朱荣一方兀自等待着自家计策生效一刻,而裴昇在占据小平津,并派出郦道约为使之后,也没了动静。

  此时的形势说是僵局不一定对,但是至少许多人都在等待着一个契机的爆发。

  三日之后,整理停当的粮秣和甲胄兵器,在郦道约为首的押运之下,从洛阳东门缓缓出城,这是洛阳自裴昇和尔朱荣陈兵于大河之侧后,首次开启城门。

  令所有人奇怪的是,小平津的裴昇军居然没有趁机入城,反而是在半途接过了这批物资的护卫工作。于是,城内众人皆开始猜测这是不是代表着裴昇已经和胡太后谈妥,准备退兵了。

  未几,裴昇奉诏勤王而来,却被高官厚禄收买的流言,从街头巷尾传起,不多时就席卷了京畿一地,尽管这些人只敢在私下议论,但是一时间,裴昇的风评不说跌入谷底,至少也是声名扫地。

  然而,又三日之后,那队押运物资的车队才刚刚到达汲郡之时,两份快马而来的奏疏顿时震惊了洛中。

  其一,柔然大举进犯,自漠南沿边塞南下侵掠,除去恒、朔两州,犹以燕州受创最重。

  其二,相州刺史元鉴占据邺城,举兵反叛,声称奉齐帝葛荣为主。

  如果说元鉴的反叛还算是小事的话,毕竟这些年月,河北之地屡有叛乱,元鉴不过是占了个宗室名头而已。那么柔然的进犯则是令人为之胆颤了,现在的北魏已经不是道武帝拓跋珪时代,痛打柔然犹如击小儿。

  自正光年间,柔然可汗阿那瓌即位之后,就屡次兴兵作乱,其中正光三年驱掠魏边良口两千,公私驿马、牛、羊数十万,更是间接导致了六镇起义爆发。

  所以,此时传来柔然进犯的消息,自然不免让人觉得大魏内忧外患。

  又一日后,裴昇专程上了一封奏疏,乃是以柔然入侵,燕州动乱为由上疏请求领兵回转退敌。奏疏公开之后,先前坊间流言立刻为之一变,从裴昇被收买,变成了那车物资乃是朝廷下拨用以平乱,裴昇为保大魏边塞周全,不得不暂弃入洛,其人心中所怀乃大国大民。

  至于挂着都督恒朔讨虏诸军事的尔朱荣,则和裴昇来了个对调,风评直线下降。

  朝阳初升,小平津浮桥之上。

  裴昇驻马远眺,此处正对着洛阳东城的建春门。

  并不浓烈的晨光,照在永宁寺的金刹宝瓶之上,却发出了令人炫目的金光。

  身后随从的彭乐惊叹着发言,“这得花费多少金子铸造啊!洛阳果真有钱!”

  此时的彭乐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不再是受伤之后的惨白。只是肩头和背部都裹着厚厚纱布,身上也是缠绵着草药味道。不过看他现在这劲头和说话,显然是没有大碍了。

  “我本还想着如何寻一个借口离去呢,没想到他们早已经替我预备好了。”裴昇悠悠而叹。

  李虎带着忧虑问道:“主公就不担心河北和幽燕形势吗?”

  “柔然倒是有些棘手,至于相州元鉴,不过疥癣之疾。我本还觉得冀州、相州铁板一片,如今刚好让他们先闹一闹。”裴昇继续看着永宁寺金顶,随着日头越高,放射的光亮也越璀璨。

  裴昇忽的长啸,惊起了浮桥两侧不知多少沙鸥,随后拨转马头,就这么轻松的抛下了洛阳这权力中枢,视若无物。

  但是随后而说的一句话,也显示着洛阳在他心中其实并不是毫无分量。

  “下次来,就不是过而不入了。”

  第174章 针锋相对元与朱

  两日之后,在相州魏郡汤阴县,裴昇赶上了先行的车队。

  之后就是一路悠悠哉哉的沿着大道北上,直接无视据邺城反叛的元鉴。

  事实上,当裴昇率着玄甲军并车队经过邺城之时,元鉴除了紧闭城门,连上城门楼窥探裴昇都不敢!可谓可笑至极。

  “我的阿兄,我的大王。你就这么看着裴昇从容自邺城而过?”邺城刺史府中,元斌之看着颓废饮酒的元鉴,愤然出声。

  元鉴停下酒杯,深叹了一口气,“那你要我如何作为?出城阻截还是衔尾而击?是你有这般本事,还是我有这般本事?”

  “岂不闻,洛阳大河畔,连尔朱氏都被他打败了!”
  

  “如此懦弱无为,那我们还起兵造什么反?”元斌之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元鉴狠狠说道:“那我们还不如直接降了,现在派人追上裴昇还来得及!”

  元鉴闻言一滞,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他马上又想起了来信叫他起兵之人,遂意兴阑珊的说道:“晚了,晚了。”

  “什么晚了?”元斌之狐疑的看着自己这位兄长,莫名其妙的起兵,起兵之后又行为诡异,简直叫他不能理解。

  “你不懂!”元鉴看也不看元斌之,继续饮酒。

  “你不说我怎么懂!如今我们虽然举兵,你虽然是相州刺史,但是整个相州呼应之人根本寥寥。”元斌之看到元鉴这种姿态,忍不住勃然大怒,对着自己兄长就呼喝起来。

  “除了州治所在的魏郡,其余诸郡哪个听我们号令,甚至纷纷断了和我们联系,我听闻清河崔氏已经要起兵反抗我们了!”

  “哼,他们也是我同路之人,居然还做这等姿态。世家大族果真惯会装模作样!”元鉴冷笑一声,说了句元斌之根本听不懂的话。

  随后他又看向了元斌之,不以为意的说道:“你莫急,再等些时日,事情就安稳了。”

  “哎!”眼看的自己兄长油盐不进,元斌之只能恹恹退下。

  但是元斌之并不打算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裴昇大摇大摆,视自己为无物一般的经过,他暗衬自己前不久刚刚平定了东郡赵显德之乱。裴昇虽然近年声名鹊起,但是自己也当不下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