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23页

  于是乎,在一番瞒着元鉴的秘密调动之后,元斌之带着一千骑兵趁夜而出,直趋裴昇所在。

  此时的裴昇军正在临水县外靠着城墙扎营,因为离开此县之后,便进入了邺城和邯郸之间长距离的无城空旷道路。

  然而令裴昇意想不到的是,临水县丞见到他率军到来,非但没有闭城而守,然后频频殷切的邀他入城。在得到拒绝之后,也不以为忤,热水、热饼、薪柴,一应物资很快就组织民众送了出来。言语之间,更多打探,裴昇何时平乱元鉴,占据相州。

  眼看着就离邺城不足三十里距离的临水县,都是这般态度。幽州军众人也纷纷知道了,裴昇先前形容元鉴叛乱的疥癣之疾是什么意思。

  所以,当元斌之带兵来到临水县外,看到依靠城墙搭建的营寨时,率先气歪了鼻子。

  “将军,这营寨搭建有度,还有城墙为依靠,恐怕攻之不易啊。”一名军主凑到元斌之身边,先打起了退堂鼓。

  “而且,我军兵也少,不过千人而已,对方营寨如此之大,显然兵力充沛。”又有一名幢主,低低出声。

  元斌之眯着眼睛环顾一圈,只见众人皆面带惧色,显然都是未战先怯。

  他冷哼数声,“你们也是跟着我讨伐过东郡赵显德的。其人如何?先杀太守裴烟,自号都督,纵横一时,最终还不是被我剿灭!”

  “裴昇、裴烟,都是姓裴的,我看也差不多。提起精神来,跟随我,只要今夜一战成功,明日你们就能名震河北!”元斌之奋力鼓舞着自己麾下将领。

  听到这等煌煌之言,一众军主、幢主也难免被元斌之所感染,遂纷纷俯首称喏。

  随后一千骑兵便在元斌之的指挥之下,冲向幽州军营寨,等到了近前之后,才点起火把,显然是要先绕营投掷火把,纵火制造骚乱,然后再趁机袭营。

  可惜的是,这等手段或许对付赵显德这般乱民有效,对于幽州军来说就显得太儿戏了。

  这队兵马刚刚将火把点起,营寨四周的简易望楼之上就锣鼓大作,甚至马上就有箭矢对着火把之下显眼之人放出,所瞄准的无一不是披甲带盔的将领。

  随着示警的锣声传开,营寨之中顿时光明大作,在一阵呼喝之后,营门猛然打开,一群已经披甲完整的骑兵纵马而出!

  被望楼上的箭矢弄得颇为狼狈的元斌之,瞬间寒毛乍起,他忍不住讶异大呼道:“为何他们整军如此之快!难道他们知道我要夜袭,还是他们根本就是着甲而眠,枕戈待旦?!”

  幽州军自然没有披甲入眠这么离谱,不过是因为军中规定,入夜之后,分批巡逻,守夜,休息。此刻披甲而出的也不过一百余人,剩余的都还在紧急整队之中。只不过是骑兵一下子从营门涌出,导致了人数非常多的错觉。

  两里的距离,不过是堪堪让骑兵起步而已,但是元斌之军却先自己停下点火把,后心神又被幽州军所摄。

  所以,这明明只有百余人的骑兵冲锋,甲片映着身后营寨的光亮,在他们眼中演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火焰烧来。

  随后,营寨之中不停有玄甲军披挂完毕,不停有队伍列队完毕。

  于是就像火海一般,一层一层的浪潮不停的往元斌之军拍打而去。

  两军甫一接阵,就以一方势不可挡,一方全线崩溃而告终。

  “完了。”

  元斌之终于明白了其兄元鉴所忌惮的,也明白了为何裴昇在相州所过之处,无人阻碍,且看后边的临水县也自敲锣打鼓,不知道多少县里青壮、民众爬上城头,为裴昇呐喊叫好,甚至要随同冲杀。

  尽管心中不甘,但是求生本能,还是让元斌之立刻拨马逃窜。

  在不知道逃了多久,逃了多远,侥幸逃得性命的元斌之,看着自己只身逃窜的凄凉光景,不由悲从中来。

  “彼辈,果然名不虚传。是我小瞧了他!”

  ……

  “彼辈终于走了!从父,你那计策果然奏效!”河阳冶坂津营寨之中,尔朱兆对着尔朱荣,兴奋出言,“你是何时联络的那柔然,我等居然风声不闻。”

  “此等辛密之事,自然第一个要防止被你知道。不然就你那张嘴,顷刻之后,就传得到处都是!”元天穆看着尔朱兆,叹息着调侃,其余之人闻言,也纷纷轻笑。

  显然在裴昇离开洛阳之后,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倒是那长乐王也颇有手段,居然能说动元鉴叛乱。”奚毅在笑过之后,转而对元子攸赞叹起来,“叛乱可是大罪啊,元鉴就不怕落不得好下场?如此之事也敢为,只怕两人交情匪浅。”

  “同是宗室,自然有交情。但是我看其中起大作用的,并不是这交情,而是相州世族。”慕容绍宗出言分析。

  “你是说,元鉴起兵,是有相州世族在其中怂恿?”奚毅则惊疑出声。

  “相州世族不也是河北世族一份,他们听谁的?难不成听元鉴的?自然是如今将临皇位的元子攸。”尔朱荣冷哼一声,“待到洛阳事定,元子攸再去信招抚,届时相州应声而降,岂不是又显他之威望?”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除却奚毅深感钦佩,余人无不暗自心惊警惕。

  “既然裴昇已走,那么入洛阻碍便清。该成大事了!”元天穆看向诸人,今夜此间全是尔朱氏亲眷心腹,就连先前频频立功的贺拔岳都被排除在外。

  “那就明日,渡河!”尔朱荣毫不犹豫,拍案而起。

  八月二十七日,尔朱荣人马经由冶坂津,南渡至河阴,正式奉元子攸为帝,以其兄彭城王元劭为无上王,其帝霸城公元子正为始平王。同时诏令四出,散于京畿之中。

  消息一出,驻守河桥的郑氏兄弟,直接开门投效,本人更是亲自跑到河阴觐见元子攸。除了郑氏兄弟之外,陇西李遐、李季凯,太原王遵业兄弟,这些元子攸的追随者,纷纷云集于河阴,等待着从驾入洛。

  不过在入洛之前,还需得先把尔朱荣的地位,以官职爵位确定下来。但是关于这个问题,本来谈妥的元子攸和尔朱荣,却重新争执起来,其中最多的异议就是爵位。

  “我从父为王!正是应当,有何不可?”尔朱兆恶声恶气的看向元子攸。

  不过此刻的元子攸也不是先前那般势单力薄,他身侧的郑氏兄弟闻言,立刻出来反驳,“太后先前欲封裴昇为王,他都以功薄力弱,不敢违制为由拒绝。如今,尔朱公虽有拥立之功,但是也不能违制,异姓称王吧!”

  “哼,什么太后,不过是容她在洛阳再待几日而已。看我们入洛之后,且看她是否还是太后!”尔朱兆嗤之以鼻,“还有什么违制?孝文帝都什么年月的事情了!岂能管到现在?”

  风仪清秀的王遵业看不得尔朱兆如此跋扈,慨然出声道:“既有法制,自当守之。我等懂礼知仪之辈,皆当如此。”

  他身边众多世家子弟一听,纷纷掩笑。

  尔朱兆没有转过脑筋来,但是尔朱世隆面色恼怒,率先发难,他一把揪住王遵业,就要往地上摔去。幸亏身边慕容绍宗及时制止,这也惹得元子攸身边那些清流世族子弟,纷纷怒目相视,一时间,这个在河阴简单搭起来的大帐之中,气氛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