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29页

  “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裴昇拍了拍彭乐肩膀，如今崔楷两子皆入自己麾下，这不就是明白着的意思吗？自己给予他粮秣，除了殷州确实贫瘠困难，更多的也是因为殷州位于相州之前，虽然元鉴不足为虑，但是相州世族是何心思，还犹未可知，需要警惕戒备。

  今岁干旱肆虐，导致各地缺粮严重，殷州也是在裴昇持续不断的支援下才撑了过来。

  而按照段荣从燕州发来信函所说，柔然也遭遇了大面积的旱灾，这才是他们愿意在尔朱荣的勾连之下，悍然入侵燕州的最重要原因。

  可惜路途遥远，郦道元递上的奏疏，以及段荣的来信，都无法完全说明白当前燕州的局势。回程一路上裴昇虽然面色不变，说着视柔然如无物的话，其实心中还是颇有些担忧。

  隔了一日，众人再度上路，因为分了一路车队去往广阿，所以裴昇等人的速度顿时提升不少，加之此处本就距离赵郡不远。在三日之后，终于回到了赵郡平棘。

  一入郡守府，久候的郦道元就递上了一封书信。

  裴昇没有拆开细看，而是按住这份书信，直接问起了当前燕州军情。

  “其实并无大碍。”郦道元捋须微笑。

  “那老师奏疏所言为何那么严重？”裴昇有些呆住了，在奏疏上郦道元可是极尽所言，简直将情形描述着柔然马上就要破燕州南下了。

  “哼，柔然好端端的忽然入侵，傻儿也知道其中有蹊跷。”郦道元眉毛一挑，看向裴昇，“再联想到你在洛阳所为之事，必然是有人暗通曲款，故意怂恿柔然攻伐我们。”

  “可惜他们不知道，我们本就无意入洛，正好借这个机会回师。看你适才入城之时，车队滚滚，老夫这夸大之言，为你添了不少力吧？”

  “幸得老师相助，洛阳粮仓和武库都差点被我们掏空了。”裴昇略有些得意，相比官职爵位这般虚名，他更喜欢实际之物。

  郦道元喟然一叹，“洛阳名存实亡也。”

  随即左顾右盼，“不是说我弟道约为押运大使吗？人呢？”

  “刚到城门，就急不可耐的回转了，说是要赶着去兖州上任。”裴昇也自无奈一笑，这才叫做官比什么都重要。

  “这呆儿，真是钻进名利之中了！”郦道元老脸一红，觉得幼弟这表现简直是丢自己郦家的颜面。

  “燕州局势不坏，具体又是如何呢？”裴昇赶紧起了个话头，让开了这个让郦道元尴尬的话题。

  “八月下旬时，柔然率三千骑兵进犯御夷镇。幸得这些年下来，我们将御夷镇外原先颓废失修的长城，一一修缮完整。菩萨（娄昭）引御夷镇驻守步卒，依靠长城，数次打退柔然。除了长城外部分刚刚种下的麦苗为柔然人所坏，其余无半点损失。”高欢应声而答，言语之中居然少有的带着几分喜色。

  裴昇一乐，难怪高欢这么开心，自家小舅子好不容易立功，怎能不高兴。

  “柔然人依仗骑兵纵横来去，对着长城坚墙无计可施，遂转换方向，试图从怀荒镇方向，进攻坝上草原。”郦道元接话道。

  “看大家这幅神情，他们必然也是无功而返。但是子茂并不擅兵，又是如何打退柔然的？”

  郦道元指了指被裴昇压在手腕下的信件，那是段荣写来的请功捷报，“乃是燕州长史于谨。”

  “于谨？不是说他去了燕州之后，一心不理会政事，只顾照料元湛吗？”
  

  “柔然入侵，若是应对不当，必然危及他那位少君。如此境地，他怎能不出手。”

  “那他是如何出手的？”裴昇饶有兴致询问。

  只见诸将纷纷露出感叹之色，甚至带着几分钦佩。

  原来，在娄昭遭遇柔然之后，就立刻派哨骑到广宁郡城通报燕州刺史段荣，而同处于燕州的于谨在得知这个讯息之后，立刻猜度到柔然进攻御夷镇不成之后，必会转而攻击坝上牧场。

  于是乎，他就故技重施，用了一招对当初破六韩拔陵用过的草木皆兵。

  他先是聚齐精锐兵卒，然后让牧场所有成年人，无论男女，都骑马纵横在草木遮掩之处，自己又登山指挥，佯装出一副正在布置调配兵马的姿态。从而让柔然人心疑，又趁着他们疑惑之际，让所有骑马之人一涌而出，并在马尾绑上树枝，瞬间土尘滚滚，犹如大军冲杀而至。

  柔然人惊恐之下，顿时不敢迎战，纷纷转身逃窜。

  此时，于谨再引精兵出击，不但保住了坝上牧场，还一路追击柔然人直到漠南才回。

  “漠南？”

  裴昇捏住下巴，若有所思，他对着斛律金招了招手，询问道：“高车族一贯生活在漠南之地，阿六敦可知道大漠行路？”

  斛律金面色诧异，听出了裴昇的言外之意，他躬身答道：“漠南倒是熟稔，但是漠北就陌生……”

  “那柔然可汗庭之路，更不得而知咯？”裴昇失望叹气。

  “这倒也不是……”斛律金急急反驳，不想话一出口，就遭到了身边多人注视，特别以郦道元和高欢为甚，他心中一抖，急急住口。

  “你们这是什么神情。”裴昇不满道：“我就问问而已，难道你们以为我是想率军深入大漠，攻打柔然可汗庭吗？”

  “是！”众人对着裴昇，齐齐喝道。

  
　
注：时萧衍闻康生能引强弓，力至十余石，故特作大弓两张，送与康生。康生得弓，便会集文武，乃用平射，犹有余力。——《魏书》·卷七十三·列传第六十一。

  　
　南北朝猛人极多，十石弓折合现代600公斤，所以别再吐槽主角的千斤之力，跟奚康生比起来，也就马马虎虎。

  　
　
  



　
  第179章 劝说
  当一个势力扩张或者发展到一定程度时，不管是自发还是有意识，都会建立起组织架构来。

  而一旦架构开始搭建，那么作为首领或者领导人，就会慢慢的受到约束，再也无法像势力刚开始建立时那样自行其是，任意妄为。

  当然，不是说首领从此就不能强行将个人意志凌驾于组织之上了，不过这种事做一两次还好。若是长久以往，就免不了组织成员离心离德，最终导致组织崩塌。这种行为，这种人一般都被称呼为“独夫”。

  所以，在裴昇显露出想要深入大漠，痛击柔然可汗庭的意思之时，立刻就迎来了麾下众人的反对。

  “柔然可汗庭在大漠极北处，距离燕州几近三千里之远。”郦道元肃穆的看着裴昇，就差没有伸手戳他脑袋了，“先不说大漠茫茫，路途难寻。就问你要带多少兵，多少粮草，辎重如何供应？水源怎么寻找？你如何才能撑住大军后勤？”

  郦道元扯了扯身上衣物，“况且已经九月，大漠飞雪连天。军士冬衣，马匹保暖之物，单单是筹措这些，就需要多少时日和人力？”

  场内气氛顿时森严，裴昇挠了挠额角，看向了高欢，岂知就连高欢也是微微摇头。

  高欢沉吟片刻，出声道：“柔然不过是肘腋之疾，河北，洛阳，山西，乃至青齐才是心腹大患。我觉得如今已经击退柔然便可，勿需再行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