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41页

  “天光镇守并肆,他又如何应对的?”元天穆翻了翻情报,发现上面并没有尔朱天光调兵遣将的详细内容。

  “马邑已失,除了谨守西陉关,还能如何处置?”

  “天下九塞,雁门古塞为首。依天光能力,安守关隘必然无虞。那裴昇每逢战事,必用骑兵,这西陉关他必然难以攻克!”元天穆先自松了一口气,靠着经验进行推测。

  尔朱荣敲了敲案几,没有元天穆那么乐观,“他敢直接扣关,必然没有这么容易应付。我观览他往昔战绩,喜用奇谋。我们必须尽快回到晋阳,方能安心!”

  “那这洛阳?”

  未等尔朱荣回答,屋外就传来了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不多时,尔朱世隆直接推门而进,身后还跟着尔朱兆,慕容绍宗等人。

  “从父,大事不好了!”为首的尔朱世隆还未说话,身后大嗓门的尔朱兆先叫嚷起来。

  “何事!?”元天穆看着来人,惊疑不定,就连尔朱荣也微微抬头。

  “并州急报,幽州军出太行山井陉关,进攻中都县寿阳城,被城中守军击退。”尔朱世隆奉上一封密信,脸色不好看,“如今正盘踞在平谭城,距离晋阳可谓咫尺可达。”

  “果然如此,我就料到他还有后招。”尔朱荣眼眸微缩,手指不断敲动案几,显然心绪正在快速思索,“两路齐出,兵锋直指晋阳,如此暴烈果决吗?”

  “大雨滂沱,雨水浸湿地面,车骑难行。别说马匹了,人都难以跋涉,他居然敢如此行军?真是胆大妄为。”饶是尔朱兆这傻大胆,也忍不住为裴昇之行为咂舌。

  “正因胆大,才让我们如此措手不及。兵法果然说的没错,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慕容绍宗轻轻感慨了一句,随即看着尔朱荣,余人也是如此,显然都在等待他的决策。

  “班师,回晋阳。”尔朱荣没有犹豫,直接拍案而起。

  “早该回去了,这洛阳我都待得不耐了。”尔朱兆率先响应,他振奋挥臂,“回去之后,请从父任命让我为先锋。我要一举击溃幽州军,报河阳战败之仇!”

  “那洛阳事该如何安排?”元天穆皱着眉,再次询问了先前因为众人前来被打断的问题。

  “对啊,小皇帝还是不肯屈服。”作为元子攸和尔朱荣之间的传信人,尔朱世隆挑了挑眉,露出凶狠神色,“要不,明日我再入宫。若是他还不肯服从我们,那我们就!”

  “杀了,再立一个听话的皇帝!”尔朱兆直接接话,他凑上前来,对着尔朱荣恳切进言,“或者……从父,要不然你就直接称帝吧。等你登基之后,我们再班师回并州。并肆地形行胜,幽州军哪有那么容易攻伐,时间肯定来得及!”

  尔朱荣难得皱眉,瞥了满脸兴奋的尔朱兆一眼,不置可否。

  “此事不妥。”慕容绍宗立刻出言反对,“先有肃宗被鸩杀殡天,后有两岁皇帝元钊丧命,如果再杀元子攸。旬月之间,三皇连毙,那么必然天下震恐,社稷动荡。将军,千万不可存此念,本来杀尽洛阳世族就已经让天下人惊惶了,若再弑君,那么人心就更难收拢了。”

  尔朱兆闻言撇了撇嘴,正想再度开口与慕容绍宗辩驳,眼光却不由自主的扫过尔朱荣,见其神色严肃,忍不住心中一颤,不敢出声。

  “迁都如何?”

  片刻安静之后,尔朱荣缓缓开口,“既然洛阳如此棘手,那就干脆不要了,直接迁都晋阳。”

  “从兄妙计!那小皇帝一旦离了洛阳,没了根底。看他还有何底气,来与我们对峙!”尔朱世隆露出笑意,频频点头。

  “阿兄你意下如何?”尔朱荣微微颔首,转而马上询问心中最为看重之人的意见。

  元天穆思索很久,先是点头,随后又兀自摇头,这般姿态惹得身边一众尔朱面面相觑,根本不明所以。

  就连尔朱荣也按耐不住,催促道:“阿兄,有何想法尽可说来,勿需做这等姿态。”

  “迁都不是不可,但是仓促之间如何能完成?洛阳百姓需不要迁?宫殿,宗庙,陵寝要不要迁?朝堂要不要迁?百官要不要迁?若是只迁一个元子攸,又怎能称得上迁都?”元天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着尔朱荣拱手来言,“天宝,所谓迁都不易,安都更难。我们现在时间紧迫,如何能完成这等大事!”

  “要迁都,也得平了幽州军之后,再徐徐图之。”

  “那就留元子攸在洛阳,我等先行班师应对幽州军,不就行了。”一直站在众人后面的奚毅,看到大家都因为元天穆之话陷入沉默,小心翼翼的开口。

  “不行!这样岂不是任由元子攸在洛阳勾连行事?若真如此分明就是助长其气焰,往后我们更难钳制他!”尔朱世隆头也不回的反对,奚毅闻言呐呐,再度躲入人群角落之中。

  “荣宗,你明日再度入宫探一下元子攸态度,若是还不肯屈服,那就只能将其先带回晋阳了。”尔朱荣微微展颜而笑,笑容却是冷漠。

  “其实还有一法。元子攸不是不愿立英娥为后吗?天宝你还有一女,可以从宗室中再选一人,嫁之。”元天穆也露出了冷笑,“看看元子攸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是如何反应。若是他再不听话,我们可以不弑君,但是再立一个皇帝,亦是轻而易举。”

  尔朱荣闻言颔首,目光落在出列请缨的尔朱世隆,正要开口吩咐他明日入宫威逼元子攸。

  忽的,藏在众人身后的奚毅主动出声请求前往。

  尔朱荣看了看自家这个表弟,看来他是见众人都有所建树,也不甘寂寞了。于是就颔首,点了奚毅的名,“武成,明日就由你去知会元子攸。就说我再给他一日时间考虑,要不就答应立后屈服,要不就随我去晋阳。抑或我换个听话,愿意娶我家女郎的新皇帝。”

  “告诉他,除此之外,再无他路!”

  奚毅默默躬身领命。

  ……

  夜深人静,有沉闷的脚步声在深宫中回荡,隐隐还伴随着甲片起伏的拍打声,冗长而空旷。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直到停在寝宫门前。

  影影绰绰的身影,倒覆在大门和窗棂上,片刻之后,大门忽被大力踹开,只见一个面色白皙,身材颀长之人扶刀走了进来。

  他不说话,只是冷笑,身后甲士开始鼓噪起来。

  “元子攸!该死了!”

  雪白的刀锋划亮了黑夜,如同惊闪而过的雷光。

  “啊!”

  元子攸一身冷汗,从噩梦之中惊醒。他急速的喘气,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双手颤抖着扶摸脖颈,在梦里,此处被尔朱荣一刀两段。

  “来人,传……”元子攸从回忆中抽离,忍不住再度浑身抖擞,顷刻间就要出言召人觐见。但是张嘴之后,又恍然醒悟此时乃是深夜。

  于是只能默默停止话语,但是他根本无法,也不敢入眠了,就这么双手抱膝,听着点滴的雨水敲击声音,直到天明。

  翌日,天刚朦胧而亮,枯坐一夜的元子攸立刻迎来了奚毅的求见。

  明光殿中,双目赤红的元子攸盯着同样面色憔悴,仿佛也是一夜未眠的奚毅,平淡且疲惫的说道:“武卫将军是替太原公传话而来的吧?他,又有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