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42页

  奚毅欲言又止，面色奇怪，似乎想要上前，挪动了几下双脚，最后却低下身子，对着元子攸说道：“请陛下屏退左右，臣有…要事禀报。”

  “说罢，朕猜想不过又是些威胁之言。这洛阳城内谁能不知道，朕为玩物傀儡，又何必躲着人！”元子攸似哭似笑，忽的对着奚毅大喝，“说！”

  “陛下先前何等风神秀慧，潜思变化，这等天纵之姿，为何现在变得如此妄自菲薄。”奚毅忽的出声辩驳，所说之言却是让元子攸眼皮一跳，忍不住仔细打量起了这个他所以为的尔朱荣心腹。

  奚毅毫无避讳的迎上元子攸双眼，神情恳切异常，“陛下，臣乃真心！”

  元子攸若有所思的挥手斥退殿内内侍，奚毅见此面露几分喜色，随即疾步上前，直到元子攸身前三步，才开口低声说道：“契胡老贼，想要挟持陛下北上晋阳，意图迁都。陛下不可不防！除此之外，他还准备择一宗室王孙，嫁之幼女。”

  奚毅长叹，剩下的话似乎难以启齿，“老贼说，陛下如若不从，他将再立新帝！且他只给陛下一日时间考虑。”

  元子攸顿时面色惨白，难以自已。他抖着双手，勉强用袖子遮脸，声音无奈，“这便是太原公要你传给朕的威胁之言吗！？”

  奚毅更近一步，跪地俯首，“臣本愚昧之人，自洛阳初见陛下之后，便为陛下丰姿倾倒，今日所言无不出自赤心，日月可昭。陛下若是不信，臣可起誓。”

  “臣只为陛下死，不为契胡生！”

  元子攸顿时放下遮脸袖子，感动的握住了奚毅双手，本就赤红的眼眶更显湿润，但还是勉强说话，“朕不愿相信太原公有此等异心，当然，朕也不会忘记奚卿的忠心耿直。”

  于是乎，两人互持双手，相对而泣，一时无言。

  等奚毅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明光殿后，元子攸立刻换了神情，他面沉似水，对着偏殿位置出声，“王叔，你说这奚毅所言是真是假，其人又是真是假？”

  偏殿里转出一人来，赫然就是城阳王元徽。

  第188章 不为常道乡公生

  城阳王元徽面带不屑的看着奚毅消失的方向，回身对着元子攸款款而言，“奚毅所言七分真，三分假也。”

  “如何解释？”

  “所谓真，他转述的尔朱荣言语肯定是真。所谓假，他表现出的真心必然是假。”元徽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好歹混了洛阳朝廷这么久，轻易就看穿了奚毅故意装出的忠臣姿态。

  “想必他是想要脱离尔朱氏独立吧。毕竟他并不姓尔朱。”

  元子攸缓缓点头，忽的冷笑一声，“哼，朕又不是三岁小儿，哪有那么容易感动轻信。”但是，马上他又忧虑上头，对着元徽发问说：“但是尔朱荣此番威胁，朕该如何应付？难道真要被他挟持到晋阳做一傀儡帝王吗？”

  元徽捻着胡须，视线从元子攸面上扫过，“如今时不我待，只能放手一搏了，陛下！”

  “王叔既出此言，可是已有准备？”元子攸身子前倾，盯着元徽不放松。

  元徽捻须之手顿住，面露尴尬之色，洛阳大清洗之后，他虽然逃得性命，却又哪里有能力阴养死士之流，只能俯首说道：“李彧任侠交游，想必他有法子。陛下何不邀他前来商议？”

  “李彧与河北裴昇有勾连，只怕心也不诚了。”元子攸微微摇头，对着元徽直白而言，事到如今，他兄弟两人皆死，直系血亲无一存活。母族不足持，又无正经妻族，能依仗的也就只有宗室了。

  可惜先前自己下手太狠，与尔朱荣合作将宗室杀的人头滚滚，以至于眼前只有元徽可用，不过好歹是几朝老臣，勉强能用。

  “陛下何必忧心这个。莫说李彧，满朝文武又有哪个是一身清白，独善其身的。陛下要做的是，利用其来成自己事。”元徽露出阴翳神情，随即又马上收敛。

  “与裴昇勾连又如何，裴昇所在根基为河北，而河北不正是陛下潜藩之所在。相比较于陌生的山西，往后要压制河北裴昇，岂不是来的容易的多？”

  元子攸以手扶额，频频揉动，显然是心中犹豫难决，“让朕再思量思量……”

  “陛下！”元徽忽的大声呼喝，“没有时间了！岂不闻适才奚毅所言，尔朱荣只给陛下一日时间考虑。若是不早做决断，明日此时，陛下就将在前往晋阳的车驾上了！”

  “所谓，因天时，与之皆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元子攸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甚至心中对于奚毅还产生了几丝感激之情，若不是他一早来报，只怕自己连一日的筹划反击时间都没有了。

  “急召李彧、崔巨伦、以及杨愔入宫。”

  ……

  当李彧一行人冒雨来到明光殿时，元子攸开口的第一件事却问起了前朝故事来。

  “几位卿家皆是世族子弟，必然经书传家，有谁能为朕说一说后汉诛杀董卓故事？”

  殿中几人心中顿时明了，互相眼神示意之后，崔巨伦站了出来，对着元子攸款款而谈，“昔日后汉董卓专横朝堂，自行废立之事。先废黜汉少帝为弘农王，而后擅立陈留王刘协为帝。其后不久，更是逼迫弘农王自尽……”

  崔巨伦事俱详细，从董卓如何入洛阳，到王允如何设反间计，假手吕布诛杀董卓的首尾始末，一一讲来。

  元子攸听完之后，叹息道：“若是王允事成之后，赦免凉州人，也不会落得自己败亡的下场。”

  元徽听出元子攸话中意思，急忙上前言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此番我等顺利铲除尔朱荣，只需赦免其党羽如尔朱世隆、尔朱天光等人，局势便能安定。定不会重蹈王允覆辙。”

  元子攸闻言微微颔首，但是马上又露出了一丝恨意，“尔朱世隆屡次欺侮朕，别人可留，此人不可留！”

  李彧顿时上前，也面露狠色，“既如此，那就一同杀之！除了老贼尔朱荣外，元天穆乃老贼最为重要心腹，亦不能放过！”

  “奈何朕之身侧皆汝等文士，宿卫空阙，兵甲寡弱，又去何处寻吕布之类来为朕兵锋？”元子攸话一说完，便直晃晃的看向崔巨伦。

  余人微微愣神之后，也纷纷看向崔巨伦。

  “我幽州军在城中有两什精锐甲士，可为死士！”崔巨伦眼看的事情终于到这一步，也不藏着掖着，昂首出言。

  “会否太少？”元徽看到元子攸面露迟疑，立马询问。

  “无妨，我府中亦有二十余名武毅之士。”李彧咬了咬牙，慨然道：“如此，加起来便有将近五什死士，可堪一用了！”

  “那就速速召来，就埋伏在这明光殿。”元徽顿时振奋，“届时，一涌而出，必能诛杀老贼！”

  “只是又该以何理由引诱尔朱荣入宫呢？”元子攸环视四周，“诸位卿家，可有计策？”

  “若是仓促而召，必然会引起尔朱荣警觉。”李彧率先出言，“必须想一个，尔朱荣无法拒绝的理由。”

  众人纷纷低头思索，一时间，明光殿安静得犹如入夜之后，加之外面天色晦暗，愈发显得大殿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