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53页

  他马上面色涨红,连连拍案,“你是何人,焉敢如此大胆?”

  “我是何人与你无关,来此只是知会一声,往后你就别做这雁门郡守了。”堂外之人,依旧背手,跨步而入。张孟连忙低头,让出道路。

  “听闻你上任之后,从不理事?整日除了高卧后院,就是听曲赏舞?”说话这人自然就是裴昇,他看也不看新郡守,环顾大堂,“你看看这官寺,院外杂草丛生,堂内蛛网密布,你这等人也能做郡守?”

  “我乃尔朱氏姻亲,如何做不得郡守!便是刺史,我也能做!”

  新郡守被斥骂的脸色难堪,出言反驳之后,又急急呼喊府内守兵仆从,想要将张孟和裴昇,这两个胆大妄为之辈擒下。

  可惜呼声如同泥牛入海,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此时才反应过来,本该守在大门的郡卒不知去向,连方才入后院喊自己的那个家仆都不见了。

  再仔细一听,远处好似有嗡嗡作响的叫声,他顿时心跳如鼓,直接从榻上滑落瘫倒在地,对着身前说话之人就要开口告饶。却发现此人,已经拂袖而去。

  他赶忙对着张孟求饶,“张郡守,这雁门郡守我不做了,我甘愿重为君手下长史可好?”

  张孟理也不理,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郡守府,笑容灿烂。

  第196章 有富贵方可同心

  是夜,兵不血刃,在张孟带路开门之下,连取原平、广武两县的裴昇,迎来了自西陉关回转的独孤如愿和宇文泰。

  “寇洛就是这般说的?”

  “是,看来只做口舌之辨,是没办法说动他的。”独孤如愿点头示意,但看裴昇微微挑眉,马上又补充道:“但是其人秉性淳厚,素来明辨道理,还是能争取的。”

  “他可还等着尔朱荣从洛阳回来呢。”宇文泰倒是对这寇洛没甚好观感,加油添醋道:“我看他分明就是要当尔朱氏的忠心之臣。阿兄,不若让我为先锋,带兵列阵关口前,吓他一吓,看他还敢不敢大言不惭。”

  独孤如愿眨了眨眼,似有似无的瞥了一眼宇文泰,心中暗叹,随即继续开口,“我今日在关口下观测西陉关,险要难登,若是强攻,只怕兵马消耗会非常大。”

  李虎接话道:“但是若不拿下,又如芒刺在背,我们岂能安心南下。”

  “总不能真拿军士性命去填吧?”彭乐嘟嘟囔囔,“那寇洛究竟是何意思,也不直说。哎,若他是我怀朔人,我早就自己去和他谈话了,指不定此时关隘已经入手。”

  此言一出,高欢急急暗中踢了彭乐一脚,随后视线余光关注起场间众人神色来,特别是独孤如愿和于谨,然而这两人似是没有听到彭乐言语一般,面色如常。

  裴昇也是面色如常,转而问起了其他事情来,“洛阳方面还没消息传来吗?”

  高欢收回心神,兀自摇头。

  见此情形,堂中众人也纷纷有些焦躁,得不到确切消息,大家都如置身河上舟楫一般,上下颠簸,心中都难以安定。

  裴昇捏了捏眉心,对着众人说道:“那就且在广武休整,同时令屯守石城的阿六敦派哨骑四出,尽量多打探些洛阳方向的情报回来。”

  之后,就频频挥手,让忙碌了一天的众人都下去休息。

  但是高欢却被他单独留了下来。

  “真要让那张孟再做雁门郡守?我们入山西之后,此处就成我等后路和根据了。若不将其掌握在自己人手中,如何能够放心?他所说的对尔朱氏愤恨之心,难说有几分真实。”高欢以为裴昇是要寻他继续商议雁门郡事,待人一走完,就直接开口。

  “还是说,主公想要让其以雁门郡守身份去劝降寇洛。以表示主公对降人的厚待?”高欢捏着下巴,思索片刻之后,就摇头道:“但是若按期弥头所说,这寇洛投降的理由只能有二。一是得知尔朱荣死讯,自愿投降,二是我们携大胜和大军,逼降他。”

  裴昇挠了挠眉梢,对着高欢无奈道:“你想多了,我让张孟为郡守,不过是简单考虑到此次出兵山西,我们都是军将,并无携带政务人才。徒留一人下来做郡守,往后攻伐征战当中,岂不是少了一员大将。”

  “不过你的担心也有道理,但是我认为其人再度反叛的几率颇低。其一,他先叛尔朱氏,若是再叛我们,就是完全断绝了自己的声名和前途;其二,他老家马邑可还在我们手上呢,若是他真凉薄到无视家族血亲的地步,那也只能无话可说。”

  高欢闻言还是皱眉,没有放松,他忽的心中一动,试探问道:“其实,可以让于思敬来做这雁门郡守。他心思缜密,又擅机变。加上也不是带兵将领,岂不是最佳人选?”

  裴昇心中微动,高欢所言还真是如此,将要应许之际,念头又起,摇头拒绝道:“于思敬留守一地,就发挥不出他的智谋了。往后一路行去,不定会遇到什么疑难,还是让他同行为好。”

  高欢见此,也就不再多言。

  两人之间,陷入沉静,此时已经是北风起伏,寒意四溢的季节。一旦安静下来,就只能听到风的呼啸,甚至从门窗缝隙钻入,嘶哑作响。

  兀自听风许久,裴昇忽又开口,“我记得遵业和龙雀当初都投奔尔朱荣了,他们现在何处,你可知晓?”

  高欢未经思索,张嘴就回答道:“自怀朔离散之后,便无联系了。只知道他们必然在并肆之地,或许在晋阳吧。主公此问,是想要寻他们做为内应?”

  “若能能如此,自然再好不过。”裴昇微微颔首。

  “那就大张旗鼓吧。”高欢思忖片刻,就锤手而言,“既然我们不好寻他们,就让他们来寻我们。”

  “可。明日起让哨骑带着旗帜四出,勿需再掩饰身份了。”

  裴昇自然应允,此后高欢见再无话可说,就束手而退。及至出屋之后轻轻掩门时,门缝之中,只看到裴昇孤坐堂中,昂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灯影斑斑,顺着风势从他脸上不断划过。

  高欢继续关门,直到大门合拢,再无一丝缝隙,堂内风也截然而停。

  翌日,便有哨骑沿着祁定盆地,也就是肆州核心地带,四处奔驰,近到秀容、新兴两郡,远至和晋阳算得上咫尺距离的阳曲城。

  一时间,马邑城,西陉关皆失,雁门郡已被幽州军占领的讯息,传得沸沸扬扬。

  ……

  肆州州治,九原城。

  刺史官寺内,司马子如正苦着脸坐在正堂东厢里,翻看着手上的公文。粮秣往来、算赋征收、徭役分派,林林总总,不一而是。

  案几上的公文垒起高高一叠,司马子如草草处理完手上这封,就随手一丢,掸手伸腰,目光扫了一眼正堂,果不其然,尔朱羽生又没来官寺理事。

  在尔朱荣入洛之前,司马子如本被任命为司马,持节,监前军,即将要随军出发。不料,却被肆州刺史尔朱羽生强要了过来,所为就是如今他正在做的事情,替尔朱羽生处理案牍公事。

  “乃公可是司马!不是你尔朱羽生的文吏!”实在不耐之下,司马子如猛地一拍案几,将几封处理好的公文都震飞出去,声音一时控制不住,颇为高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