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56页

  深深吸了两口气后，对着司马子如问道：“遵业，我等妻小家眷可都还在城内，就这般离开，弃他们于不顾吗？”

  司马子如策马不停，手上还紧紧攥着一个头大的包裹，底部隐隐有血迹渗出。

  听到孙腾发问之后，他无言了半晌，才出声回复道：“等城内人发现尔朱羽生身死，谁知道会是何时？就算他们发现了，谁会知道是我们干的？就算他们知道了，就一定会对我等家眷下手吗？就算下手了，只要你我存生。往后自然有新的妻儿，新的家眷，又有何可担忧顾虑的？”

  他没有似孙腾那般回头不止，只是一意奔往前路。

  第198章 着单衣，寒夜迎故人
  广武县，郡守府内。

  一豆微光，遥遥放亮。

  此刻已过丑时，本该是入眠时间，裴昇却就灯半靠在榻上翻着一本书。

  他的视线看似落在书上，却许久没有移动半分，而是凝视着虚空中的一个点。显然注意力并不在看书，而是在思虑着某些事情。

  灯芯哔哩啪啦，随着灯花炸响，屋内也光暗不定。

  “主公！”

  忽的，李虎声音从门外传来，急切中带着欣喜，“遵业兄和龙雀兄，夜半来投，正在城外叫门。”

  裴昇闻言，顿时回过心神，面色一动，涌上了几分喜意。他急忙丢下手中书卷，匆匆套上靴子，几步来到门前。

  大门骤然打开，一股凌冽北风吹入，直接将屋内豆火压得快要熄灭。

  “赶紧将他们请进城来。”裴昇急急说话。

  “已经开城门放进来了，贺六浑正去迎接他们来郡守府。”眼看裴昇言语着急，李虎也跟着加快了语速，他看着身着单衣，就要往外走的裴昇，连忙劝道：“外界天寒，主公还是在屋内等待吧，想必他们也马上就来了。”

  “他们深夜来投，必有缘由。我又岂能安坐屋内？再说他们本就比我年长，于情于理，都该我出迎。”说罢，裴昇就大步往府外走去，李虎阻拦不住，快速的往屋内扫视一番，一时间根本找不到裴昇衣袍。

  眼看着裴昇已经走远，李虎赶忙追上，边跑边解下了自己铁甲外披着的虎皮大氅，然后将大氅披在裴昇肩上。

  裴昇走的快，司马子如等人来得也快，两帮人正好相逢在城中大道上。

  而由于裴昇的出迎，不知道多少人被惊动，一直护卫在侧的玄甲军自然是打着火把，肃立道路两边。就连早就休息的独孤如愿、宇文泰、彭乐以及于谨、张孟等人，都纷纷起身赶来。

  夜色之下，以裴昇为首，虽然不算是大张旗鼓，至少也是亲自引众出迎，这番阵势，顿时令司马子如和孙腾倍感暖心。尤其是看到裴昇单衣出迎，两人默默对视一眼，知道这是裴昇仿照曹操赤脚迎许故智而做出的姿态。但是比起在尔朱氏手下的待遇，这种礼贤下士的模样显然让他们大有颜面，两人何止是暖心，心火都快燃起来了。

  “遵业兄，龙雀兄，经年不见，真是久违了！”

  裴昇不等司马子如说话，一把就握住了他的双手，然后不住叹息道：“遵业兄双手如此冰凉，可见路途艰难，辛苦辛苦。”

  说着，又对孙滕点头示意，右手抬起，将其双手一同拉过，三人之手顿时紧握在了一起。

  司马子如面色涨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当众握手羞涩，还是见到裴昇之后的激动，他沉默片刻，忽的俯首而拜，“我二人听闻主公身在此地，真是坐如针毡，直想马上来投。但是临行之际，又觉手无存功，不敢前来。遂设计取得肆州刺史尔朱羽生之首，以为小礼，献与主公。”

  裴昇顿时眉毛一挑，他早就看到高欢捧在手中之物，也看到了高欢暗中递来的眼色，但还是没想到这会是尔朱羽生的头颅，

  他视线扫过众人，只见高欢露出笑意，于谨则是微微颔首，自己心中也是大石落下，司马子如虽然未明言，但是看他敢直接对尔朱羽生下手，这就说明洛阳大事已成！尔朱荣必然身死，否则以司马子如审时度势的本事，怎会如此突兀携人头而来。他心中暗暗给司马子如打上了个标签，真是胆大且果决啊。

  看来自己不必再夜夜辗转难眠了。

  裴昇再度注视起了司马子如，只见其人眼神低垂，面带几分谦卑，而孙腾则不同，微微仰着头，享受着众人，特别是那些怀朔出身熟人投来的惊叹目光，显然心中颇为此事骄傲。

  “原来如此，遵业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裴昇先是感慨一叹，然后视线甩向独孤如愿，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期弥头，你即刻率三千骑兵突袭秀荣城。刺史身亡，城中必然大乱，正可趁乱而取。”

  同时，又唤出李虎，“文彬，派哨探去石城县，命令阿六敦也率三千骑兵，跟随在期弥头身后，若是夺城不顺，就合兵攻之。若是期弥头夺城顺利，那么就直趋定襄！”

  “喏！”独孤如愿肃穆行礼，随后马上奔赴营寨，身上甲胄振振有声。

  另一侧的李虎也慨然领命而去。

  裴昇此时依旧抓着司马子如双手不放，只见他用力拍了拍手背，然后恳切的对着司马子如说道：“还有一事须得劳烦遵业跑一趟。”

  司马子如面上没有流露一丝疲惫，也摆出了他人那般肃穆慨然的姿态，“主公有何吩咐，尽可开口。”

  “那就请遵业带上尔朱羽生首级，往西陉关一去。替我劝降寇洛！”

  “必不辱命！”

  裴昇点了点头，示意高欢靠前，“贺六浑你带所部三千骑兵，护卫遵业一同前去。让寇洛也见见我幽州军的雄壮，问问他这等精兵，谁可堪为敌？”

  宇文泰闻言性急靠前，“阿兄，我也同去。我曾在那寇洛面前放言，下次再出现在他面前，就不止是两人，如今大军将往，岂能少了我！我要让他知道，我们是心念他出身武川，才与之好言相劝，不然早就发兵攻打！”

  裴昇闻言低笑几声，看向黑獭，只见他表情恳切，还带着几分炫耀之色，于是点头答应。

  一连串命令发完之后，裴昇这才将紧握的双手放开，司马子如立刻施礼，跟随着高欢和宇文泰转身而去，一点也不迟疑。

  只留下神情迷茫的孙腾留在原地，左顾右盼，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裴昇伸手揽住孙腾，“龙雀兄，你我这么久没见面，此时距离天亮也不过两个时辰，何妨与我彻夜长谈。等明日天亮之后，遵业兄归来，一起朝食如何？”

  孙腾哪里会拒绝，急忙点头称好。

  ……

  一阵北风掩着马蹄声呼啸而过，独孤如愿勒马停住，伸手向后一摆，“休息两刻，等天亮再出发。”

  此时，他已经距离秀荣城不过二十里，而天色也正开始发白，显然马上就要天明。

  “阿父，独孤将军停下了，他这是在等天亮城门开。”

  独孤如愿后面不远，就是斛律金所部，说话的正是斛律光，“定襄城相较秀荣，距离更长。我们应该片刻不停，直取定襄。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