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62页

  高欢闻言也点头赞同,他看着晋阳高达三丈的城墙说道:“除了砲车轰击,还可以在城墙底下挖掘地道,然后再弄塌地道,任凭多高多厚的城墙,自然一并崩塌,如此何愁入城无道?”

  或许是被宇文泰和高欢的想法所激发,众人的思路顿时集中在了强攻上面。集思广益之下,诸如起土山,居高临下攻城,造攻车撞击城门等等主意,一个接一个的蹦了出来。

  “可是我军都是骑兵,攻城本就是劣势,加上山山水水的,更难施展。制造攻城器械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成。”李虎是真正带兵攻过坚城的,他不似旁人那番雀跃,而是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曾经为主帅的那军步卒,不禁扼腕,“可惜我们步卒都留在幽州了,不然岂能望城而叹。”

  裴昇此时兵力除了入山西时,所带的一万余精锐骑兵,在占领了肆州之后,也从当地平民之中征召了一万的普通战兵,多为杂胡和汉人。虽有一定战力,但是依旧不成体系,甚至因为并肆多马,这一万新军大半也都是骑兵。

  “既然这城内城外这么多河流,要不要用水攻?”斛律光看众人讨论热烈,也跃跃欲试,稚嫩声音说道:“我记得史书记载,春秋时智伯就曾水淹晋阳城,我们可以仿照其故事。”

  然而他这一开口,于谨立刻上前,接了一句,“此时乃冬季,眼下汾水虽然还算丰沛,但那是因为先前连月大雨导致的余水。若要设堤蓄水,只怕水源不足,难以蓄成大水。况且,彼时智伯聚齐三家之力围城,人多势众,才敢水攻。如今我们一家之力尚且不能围城,又哪里能抽出人力蓄水呢?”

  斛律光听到带着自己肢解了柔然的半个老师都这么说,不由垂头,却又马上抬头看向于谨,自从司马子如来了之后,他就不怎么发言,如今陡然出声,想必是要展示才能了。

  “思敬有何想法?”果然,裴昇马上看向了于谨。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于谨沉吟片刻,缓缓出声,“适才遵业兄说晋阳人情复杂,攻心之计,一时抓不到头绪。那就慢慢梳理,慢慢攻心又如何?我们难道没有时间等待吗?”

  于谨所言点出了关键,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为何要急着攻城?该急的不应该是尔朱荣身死之后,各怀鬼胎的尔朱氏人吗?

  “是啊,已经到了眼下这步,何必着急。”裴昇赞许的看向于谨,此人除了身怀王佐之才外,还堪称进退有距,先前司马子如刚来,他就退后一步,留出空间任由司马子如施展。如今见得众人疑难,又稍稍前进一步,献言献策。

  裴昇放下对于谨的感慨,环视众人,“如今肆州虽然已为我们所有,但是内里还需要继续整顿。不说其他的,度田,编户,授田,这些我们做惯了得,怎么也得做起来吧?”

  他对着司马子如颔首示意,“遵业可愿为秀荣郡守,替我整饬内政?哦,龙雀就为秀荣郡长史吧。”

  司马子如面色沉静拱手,而孙腾则微显喜色。

  接着裴昇又点了点宇文泰,“我等出发之时,曾让尉迟孟都率军从井陉出击,以作呼应。如今看来,必然是出了什么差错。黑獭,你带一队骑兵,前往井陉关,边行边探,打通我们和定州的传讯途径。”

  说罢,他摇头失笑,“自从我们入山西之后,就如同明人入暗室,睁眼瞎许久了。”

  这个时代的通讯基本通过邮、传、驿构成的邮驿网络。传递紧急而重要的文书消息时候,以轻车快马为主,也就是所谓的百里急报,但是这必须建立在驿道为你所掌控的基础上,否则三十里一个驿站,单是查验身份,就无法顺利通过。

  裴昇进入山西之后,和洛阳的直线连接中间隔着肆州和并州,这都是尔朱氏的地盘,根本无法通过。而若是从定州发报而来,又必须从幽州到燕州、恒州绕一个大弯子,这种距离之下,单程耗费时间都得半个月之久,更不用说还要从洛阳收集情报。

  所以,现下他一打到太原,立刻命令宇文泰去和驻守井陉关的尉迟孟都取得联系,就是为了获得河北以及洛阳的最新讯息。

  简单几道军令说完之后,裴昇再度看向宛如巨兽一般的晋阳城,神情微妙。

  “且停住,且等待。我们等待的越久,他们就会越乱。这晋阳城,我们在看它,城里的人,又何尝不是在看着我们呢?”

  ……

  “你们看看城外!说不定,那裴昇现在就带兵在观察晋阳城呢!”

  晋阳城内,尔朱天光的看着大殿内吵闹的众人,几番忍耐之后,还是压抑不住,拍案而起。

  “观察又如何?他们还能打下晋阳不成?”尔朱袭翻了翻白眼,稚嫩的脸上全是不屑,丝毫不给自己这个从兄颜面。

  尔朱天光眼中冷光闪过,尔朱荣入洛之时,几乎将尔朱氏族内堪用之人全部带去,只留下了尔朱羽生统管肆州,自己统管并州。这尔朱袭乃是尔朱世隆最小的弟弟,也因为年龄小,才被留了下来。不想却性格跋扈,天天和自己作对。

  “主母,外界皆传言太原公殁于洛阳。这是真还是假啊?”尔朱袭刚刚怼完尔朱天光,立马变了一副模样,对着大殿正中主坐的北乡公主,语带悲戚询问。

  北乡公主闻言眉梢高挑,含嗔喝道:“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尔朱袭顿时息声,低头不敢言语。

  而正坐在北乡公主身侧的尔朱菩提,则低声安抚着自己母亲,北乡公主兀自生气良久,面色严厉,骇得殿内众人都不敢说话,原先的吵闹也变成了诡异的寂静。

  “吵,天天吵,能吵出什么来!”北乡公主又一句呵斥出口,随后点着尔朱天光说道:“天光,天宝入洛之时,让你管事。如今幽州军都打到太原郡门口了,你就是这么管的?”

  尔朱天光微微拱手,恳切言语道:“肆州本有马邑和西陉关为守,且都安排了重兵把守,没想到马邑先失,寇洛也降敌。而且司马子如反叛也是意想不到……”

  “行了行了。我不听你这么多解释,一个两个,不是束手无策,就是战败弃城,还有这么多背主之人!真是无用之极!赶紧解决幽州军,不然我儿睡觉都睡不安稳。”说完这句,北乡公主带着尔朱菩提,直接拂袖而去。

  殿中众人低头恭送之余,纷纷侧目瞥着面色沉郁,颓然立于角落的贺拔胜。

  “从兄,要是你没有办法,不若将这刺史之位,总统兵马之权交给我。”北乡公主刚刚离去,尔朱袭就仰着头,鼻子翘得老高,对着尔朱天光说:“那什么幽州裴昇,在我眼中土鸡瓦狗而已。也不知道那些忌惮他,被他打败的都是些什么废物!”

  尔朱天光没有理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转而默默出殿。

  而战败逃回的贺拔胜,正想追上尔朱天光做些言语上的解释,急急迈了几步却又停滞,他心中无奈万分,自己落到现在境地,又有何好解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