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69页

  独孤如愿微微思索,如果自己回师迎战,这小股敌军骑兵必然会马上逃窜,而在平原上追逐,除非前后包抄,否则就会演变成你追我赶的跑马游戏。且一旦追击过甚,这些敌军骑兵又会逃回晋阳城下,以城池为依靠,自己拿他们根本没办法。

  “看来晋阳城里的主将也不是泛泛之辈。”独孤如愿暗想到,这些时日,除了刚刚出兵时候的顺遂,直接拿下了榆次城,剩下的梗阳城和大陵城的攻伐都受到了阻碍。

  其中影响最为厉害的就是如现在这般,时不时从平原上出现,然后缀在身后,像匹伺机撕咬恶狼般的尔朱骑兵。

  按照裴昇的话来说,就是城内已经完成了权力整合,所以才能腾出手来出兵骚扰自己这方的略地行为。

  负责攻略梗阳城的独孤如愿,看了一眼几里外的土城,城头只有零零散散的守军,心中大为嗟叹,这等低矮城池,本该一蹴而就,须臾即下,现在却迁延日久,望门难入。

  “不管他们,按原定计划,我们往大陵城方向走!”独孤如愿收回目光,指挥着骑兵从梗阳城前掠过,荡起的烟尘被风送上城头,扑了城头守军全身都是。

  但也就如此了,不是说独孤如愿不能强攻梗阳城,而是身后这些游骑除了骚扰之外,还有着监视作用,一旦幽州军摆开攻城阵势,必然会有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契胡精锐骑军发起冲锋。

  前不久,高欢在攻打大陵城时,就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若不是独孤如愿及时来援,必然导致死伤惨重。饶是如此,高欢所部骑兵经此一役,也有不少新兵因此丧生。

  晋阳城外,平坦旷野上,幽州军和尔朱军的骑兵就这般分成数股部队,往来追逐不停,或包围、或引诱、或切割、或穿插,简直是把骑兵的攻伐技术演绎到了极致。

  双方都不是普通骑军,且不说幽州军这边都是精兵悍将,敌军那边作为契胡精锐也不是凡俗,在几次设伏、反设伏,互相吃亏之后,便演变成了现在这样,谁也不能将对方赶出战场的局面。

  除非能设下个大局,一举剿灭敌军大部!独孤如愿心中这么思量着,然而他刚刚跨入大陵城地界,迎面就看到高欢带着自己所部奔驰而来。

  两军汇合之后,独孤如愿带着讶异问道:“贺六浑,不是约定在大陵城设伏的吗?怎得会突然北上?可是有何突发情形?”

  高欢微微侧身,指着后方阵中一处,小声说道:“我在祁县方向遇到一人,自家找上门的,说要见主公。”说着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神色,“此人说他有破晋阳之策。”

  独孤如愿闻言也是眼眸微缩,顺着高欢所指,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白衣文士姿态之人,正对自己颔首示意。

  “你信了?”独孤如愿收回目光,盯着高欢说道:“万一他是契胡内应?”

  “哼,我还怕他不是呢……”高欢冒出一记冷笑,随即马上收敛,“要真是内应,岂不是可以顺水推舟?”

  独孤如愿微微颔首,明白了高欢打算,但还是皱眉,毕竟就这么回师的话,等于今日又白白耗费时光了。

  “既然钓不到大鱼了,那就在回去之前,顺手把身后的尾巴斩断吧。贺六浑,你我左右两翼,分头包抄。”

  高欢自无不可,于是,两支骑军佯装掉头,并行一段距离之后,就左右分开,且速度慢慢加快。不久之后,原先跟踪独孤如愿的那小股骑兵出现在了平原上,看着分头远去的两支骑军,一时间不知道该跟上哪边。

  而就在此时,两支骑兵却远远的划出了两道弧线,左右夹击,向着这股茫然骑兵冲锋而来。等这股敌军醒悟之后想要回身逃窜,幽州军在前面奔驰中已经提到最快的速度,又岂是他们仓促起步所能比拟的。

  两军好似剪子交叉,骤然一击之后,就远遁而去,只在原地留下了数十具敌军尸体,摆在平原之上,倒也不甚起眼。

  ……

  “主公在何处?”

  阳曲城外,高欢从马上跃下,一把抓住了正扛着一根大木,大摇大摆,走得吭哧有声的彭乐。他的身边还有许多兵卒,也是如他这般扛着刚刚伐下的木头往城内走去。

  彭乐看见高欢,立马将扛在肩头的大木,从左往右换了个方向,轻松的好似拿捏筷子,面上更是一副得意嘴脸。

  “贺六浑,你看我可雄壮否?”

  彭乐拍了拍赤裸的胸膛,寒冬腊月之中,他居然袒胸露乳,汗珠油浸浸的往下滴。

  高欢面皮不由自主的抽了抽,敷衍说道:“雄壮,雄壮。赶紧和我说,主公在何处,我有要事找他。”

  随后又回头,露出抱歉神色对着那名白衣文士说道:“子兴性格粗野,让尊客见笑了。”

  文士不以为忤,自下马之后就一直留意着进进出出扛着木头兵卒的他,视线先是落在彭乐肩头的大木上,随后才欣赏的看向彭乐正脸,出言赞道:“猛将自该如此!这位勇士好生雄壮!”

  彭乐听到夸赞,眉飞色舞,举起手掌就往文士白衣上拍,一副你很识相的姿态,硬生生在白衣上留下了几个黑色掌印。这下非只高欢,就连独孤如愿也扶额难言。

  “主公在城内工坊处,随我来吧。”彭乐招呼一声,就扛着大木自顾自的离去。

  那个文士,笑容依旧不变,拔腿跟上。

  高欢把头盔摘下,一股热气窜出,他抹了抹头上汗水,将原本有些散乱的发髻梳理整齐。自从和裴昇认了主从关系之后,他就将满头发辫改成了汉人发髻,少了原先的山野气息,多了几分儒雅风仪。

  “这子兴真是愈发粗疏了,怎么也教不好。”高欢看着彭乐背影,微微叹气。

  他身侧的独孤如愿不由想起了宇文泰,不知怎的,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裴昇此时正和郦道元站在一处工坊外面,坊内热火朝天,斫木声,敲打声,伴随着土尘和木屑,漂浮在半空。

  “这么简陋,真能站的住人吗?”郦道元用力扇了扇灰尘,然后掩住口鼻,盯着一个已经完成的木舟,大声的问道。

  这个木舟,虽然名字带舟,但根本就是一个头部尖锐,中间挖空的大木头桩子。

  裴昇伸脚踢了踢木头,也是大声回复道:“这些是用来冲撞的,不是用来载人的。”他指向另外一个工坊,那边制作的木筏还稍微像些样子,至少看着能站住人。

  郦道元略带些无奈的点头,仓促之间,能造成这样已经足够了,尖锐头部,加上蓄水后释放的水流速度,理应能够冲破水门。

  “主公,有人求见,祁县遇到的。说是他有破晋阳之策。”

  高欢没等彭乐禀报,疾走了几步,先行赶到裴昇身边,小声低语道。

  裴昇闻言心中一动,祁县?破晋阳?莫非是那人?

  他急忙将目光投向那名文士,不停的上下打量,忽然有一丝疑惑上头,怎么面目如此普通,而且身子矮胖,史书不是记载此人容貌魁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