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72页

  斛律光略有些不满的跟着自己老父离去，一路上还不时回头张望裴昇，显然是希望裴昇改变主意，给他换个冲锋陷阵的任务。

  “裴公，东城就不管了吗？”王广业眼看裴昇指挥完毕，不由的急急上前进言，只见他面色有些惶张，“东城可还有数千战兵呢。若是他们跨桥过来支援西城……”

  裴昇闻言失笑，指着身后水道上熊熊燃烧，却还顺着河水蜿蜒向前的木筏，说道：“如此火势，王君觉得，东城战兵还能过得来吗？”

  汹汹烈火，已经把这条水道变成了火道，水道上几座拱桥也在火焰焚烧之中，发出细细的石头迸裂声响，俨然已经无法通行。

  王广业还是有些担忧，毕竟他家祖业都在东城。所以听到裴昇这么说，难免露出了几分无奈和焦急神情。

  裴昇视线一扫，就猜出了他心中所思，指着水门附近还没点燃的木筏说道：“王君若是心中不安，可以以这些木筏为浮桥，带自家部曲过去东城。”

  “待你过桥之后，这些木筏我会尽数点燃，以此完全隔绝东西城。”

  王广业顿时心如鼓擂，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求助般的看向了王思政。

  王思政本是沉默立于一侧，观察着幽州军的行动以及裴昇的指挥部署，此刻见王广业脸上难色，心中微叹，上前一步，拱手道：“将军，能否分兵于我。在下愿带兵前去，替将军控制东城。”

  裴昇眉头一挑，反问道：“你要如何控制东城？”

  “东城多是百姓平民，遇到今夜骚乱，必然是躲在家中不敢出。东城所虑者乃那数千战兵，而从这些战兵前不久闹事营啸表现来看，战心低劣，所虑者无非是有将领刻意煽动。所以，只需以迅雷之速，斩杀其将领，这些战兵就不足为虑了。”王思政一番话说完，束手而立，他倒是没有什么神情变化，旁边的王广业已经激动异常了。

  “那你要多少兵卒？”

  “一千过多，五百恰好，三百也可。”

  裴昇认真看着王思政，冷冷应道：“军中无戏言！”

  “若有差池，便当杀身以谢！”王思政扶刀昂首，辞气慷慨，面上尽是肃穆之色。此言一出，不但是王广业大惊失色，就连宇文泰等候立在旁的将领也纷纷变色，无不侧目看着这个王氏子。

  “好。”裴昇见状也不迟疑，点了五百幽州军，交予王思政统领。

  其人微微拱手之后，便带兵踏着木筏直奔东城而去，而裴昇也在他过河之后，一把火将剩余木筏也点燃了。这下子，整条河面上不留一丝痕迹，全为火焰覆盖。

  “我们也出发，直趋内殿！”

  裴昇捉住腰间环刀，身后剩余的半数玄甲军凛然高呼，映着火光，意气昂扬。

  ……

  却说，尔朱天光在被自家弟弟从幻梦中叫醒之后，虽然被幽州军入城消息震慑一时心神，但是马上又苏醒过来，直接赤脚冲出自家府邸，来到了大街上。

  黑夜之中，半边天空尽是火光，而响亮的呼喝之声，正如潮水一样向着他所在方向涌来。

  “阿兄，该如何是好？”尔朱显寿也跟着跑了出来。

  尔朱天光眼眸一缩，没有多加思索，脱口而出，“去兵营，将咱家精锐聚拢起来！”然而，当他转身便要向着西城内的契胡兵营跑去之时，却发现那里也有喊杀声骤然响起。

  “糟糕，定是幽州军已经杀入兵营了，我们不能过去！”尔朱显寿连连后退，双脚一软之下，直接瘫倒在地上。

  而兵营处的喊杀声仿佛一个讯号一般，西城之内，各方前后陆续响起了一样的喊杀声，就像火星，先是点点，马上就要连绵成一片。

  饶是尔朱天光平日里自喻自己乃是尔朱氏下一辈最为出色之人，但是此刻，身处黑夜之中，身处包围之中，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喊杀声愈发响亮，单听这些声音，经验丰富的尔朱天光就能推测出至少有数千敌军，但是这又有何用！他实在想不出这么多的幽州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西城？还是东城？可是明明城门都未破啊。他们总不能是个个长出翅膀，飞进来的吧！

  喊杀声慢慢的逼近，尔朱天光从莫名其妙的遐思中惊醒，一把抓起尔朱显寿，就往内殿方向跑去，那里还没有响起幽州军的呼喊声。

  然而，当他刚刚跑出自家府邸前的这段街道，不远的黑暗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沉闷，但是杂乱的脚步声。尔朱天光急忙停住脚步，转身便要逃。

  “刺史，刺史，是我！！”豆卢宁的喊声，让尔朱天光顿时松了一口气来，他定睛一看，只见豆卢宁和陆政两人，正带着一团人马跑来。

  “你收拢了多少兵卒？”尔朱天光急急上前询问。

  “只有数十人！刺史，我适才想要去兵营带兵，刚刚接近，就被杀退回来，那里已经被幽州军团团围住了！”豆卢宁扯了扯胸前破碎的甲胄，那里有一处长长的刀口，上面正有鲜血渗出。

  “也就是说我那万余精锐，全都没了吗？”尔朱天光忍不住后退一步，失神问道：“难道就无法再聚齐军士，做一次反攻吗？”

  尔朱天光下意识往怀中掏去，触手冰凉，那是他刚从北乡公主处抢来不久的调兵符节，现在看来，真真应了那句在怀里还没揣热。

  “刺史，幽州军来的突然，如此深夜，多少兵卒在熟睡当中就惨遭屠戮。又如何能够组织抵抗。别想这些了，我们赶紧逃吧，不然幽州军马上就要扫荡过来了！”豆卢宁愤然出口，拉扯着尔朱天光便往前跑。

  “该往哪里逃？这幽州军如同瓮中捉鳖，而我等就是那个鳖！”尔朱显寿踉踉跄跄的跟着众人，哭丧着脸，说着丧气话。此言一出，顿时让他身边一众人纷纷泄气起来，奔跑速度也明显变慢。

  尔朱天光无奈闭眼，但是他根本没心思和力气去斥骂自己这个没脑子的弟弟。毕竟就连他也不知道该逃去何处，现在的逃窜，不过是无奈的盲目之举。

  “往内殿方向跑，那里有条路可以出城！”

  一贯沉默的陆政，忽然出声，顿时让尔朱天光心头一热，急忙发问道：“是哪条道路？”

  “智伯渠。”

  智伯渠最早是当年智伯为了引汾、晋两水灌晋阳而开凿的，此后便作为城内供水的水渠而保存了下来，它从城外晋祠穿过，又沿着西城侧的悬瓮山，引入城中。平日里众人只把其当做供水所用，此时若不是陆政提起，简直无人想到能从这条水渠出城。

  “那就往智伯渠走！”尔朱天光马上改变方向，奋力往内殿方向跑去。

  “阿兄，救救我，带上我！”众人拐过一个巷口，忽然从路边窜出一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之人，声音高亢，直奔尔朱天光而来。

  尔朱天光等人为了怕暴露身份，火把都不敢点，一路都是闷头行进，不想却被这人喊破行迹。

  “好像是尔朱袭……”尔朱显寿有些惊疑。

  尔朱天光迎了上去，不等这人再说第二句话，便抽刀刺捅，随后将其人身体往外一推，顺势抽刀，脚步不停，继续奔跑，只是喘着粗气，对着尔朱显寿说了句，“你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