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76页

  尔朱英娥想要出宫,照料潘外怜不过是借口之一,更多的则是她再也不想在这后宫掖庭荒废人生了,她的仇恨,她父亲的仇恨,若是只枯守在掖庭里,是完全没有机会报复的。

  她原本想着若是元子攸还有胆量与她成亲,那么洞房夜上,就是他偿命之时!奈何,元子攸谨慎异常,直接将她丢入掖庭。

  或许只能在外想办法报仇了!尔朱英娥如是想着,她放下了马车上的帘子,再也不看困了她多年的后宫一眼。

  成轨颤颤巍巍的看着两个女人上车,忽的,转身盯着杨愔,“你们早就发现我们藏匿之所了吧?之所以现在才来,不过是在等而已。等我阿女生产……”

  成轨指了指无人把守的薄室门以及适才众人走来空无一人的道路,“甚至于,掖庭也在你们掌握之中,所有关于我们的消息也被你们出手遮掩了,难怪我总在惊疑事情为何会如此顺利……”

  “但是我告诉你,我阿女生的只是一个女郎,并不是男子。你们得不到你们想要的!”成轨直接把话说透,露出了一副鱼死网破模样。

  杨愔微微摇头,没有回答成轨的激烈言语,只是扶着他上车,喟叹道:“成公日后不必劳心费神了,好好休养吧。”

  随后便当起了马夫,驾驭着车驾沿着建春门大道,一路向东。

  无人把守的薄室门,在几刻之后,才自内而外轰然关闭。

  现任禁军右卫将军的李彧,背靠大门,微微喘息。

  ……

  洛阳城东,景宁里。

  此处位于青阳门外三里,孝文帝迁都洛阳时,司徒杨椿在此地建宅为居,此后弘农杨氏就以这个里坊作为家族在洛阳的聚居之地。不过此时,杨椿并不在洛阳,他因病辞官,携家眷还乡,也正是因此,逃过了河阴之变。

  杨椿乃杨津之兄,也就是杨愔的伯父,杨愔自入洛之后,便也居住在此地。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杨宅前,杨愔轻轻跃下,挥袖入府,只见一人早已经在宅内等候。

  “孝宗兄。”杨愔微微拱手。

  “安置妥当了?”

  “是。”潘外怜等人的藏匿位置并不在景宁里,而是在另外一个隐秘处,具体位置只有杨愔和崔巨伦知晓。

  崔巨伦点头,看向杨愔,轻笑说道:“遵彦是否疑惑我为何要自作主张,行今夜这等危险之事?”

  杨愔没有说话,但是崔巨伦显然能从他眼神之中看出探究来。

  他忽的叹气,“其实上京之前,裴公只交待了我两件事。其一,是将你兄弟二人从弘农招来。其二,便是诛杀尔朱荣。余下的,不过是在洛阳静观形势,甚至裴公担忧我等性命安危,一再嘱托,诛杀尔朱荣之事一旦完成,可以先行离开。”

  崔巨伦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甚至有点凛然生威,“但是所谓为人臣,应当为主分忧。有些事情,君主虽然不说,我等应该要做!”

  说完,他便盯着杨愔,意有所指说道:“遵彦,你年龄尚小,但是心智早熟。这肺腑之言是我对自己说的,也是对你说的。要谨记谨记。”

  杨愔微微闭眼,似乎在咀嚼崔巨伦的话,片刻之后,对着崔巨伦大礼参拜。

  崔巨伦笑容再现,轻松问道:“山才(杨遁)还在禁中未归?”

  第212章 做人主,岂能近朋党

  洛阳宫城,明光殿内。

  元子攸根本不知道潘外怜今日产女,也不知道她连带着自己仇眦之女尔朱英娥,已经尽数悄悄逃走之事。

  此刻的他只是气愤加苦恼的看着殿内诸人。

  “城阳王!你所谓的四方四面援兵,谋划到现在,就是这般结果?”元子攸狠狠拍了一下案几,对着元徽大发雷霆。

  也不怪他如此失态,毕竟当初元徽言之凿凿,拍着胸脯保证的四方勤王兵,除了元鉴,其余的居然一支也没有来。

  元徽急忙出口辩解,“陛下,微臣设想之时,也没料到外界局势会如此糜烂,河济为葛荣所击,济州陷落,若不是高翼父子招募部曲,在齐州奋力抵抗,只怕齐州也墨。所以,高翼实是不能来,而非不愿来。”

  元子攸闻言面色愈发难看,他原以为葛荣已经为裴昇消灭,没想到居然逃窜到了河、济之间。而且声势重起,丝毫不逊色于当初,甚至于有流言传出,他国号大齐,齐州才是他真正的天命之地。

  这岂能让元子攸忍受的了,但是鞭长莫及,除了愤恨之后,元子攸也只能拍着案几表示姿态,他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再度发问,“那关中萧宝夤又是何种形状?”

  元徽面色更加无奈,“关中形势亦不容轻视,泾、岐及豳三州悉已陷贼,扶风以西,非复国有。萧宝夤上表称长安兵力不足,还望洛中发兵救援。”

  元子攸听到这里,都已经没有愤怒情绪了,只有深深的疲惫,这萧宝夤非但不派兵勤王,还指望着自己发援兵给他,真是何其可笑,自己要是有兵,还需要让他勤王?
  他垂下视线,扫看着明光殿内诸臣,城阳王元徽,领军将军元鸷,安乐王元鉴,北海王元颢,尚书左丞元孚,全是宗室之人。

  这些人除了被询问斥责的元徽面色惶急,其他皆是无甚表情,甚至元鉴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毕竟所谓四方援兵只有他到了。

  然而其他人包括元子攸皆知,元鉴完全就是被相州世族驱赶出境,狼狈逃窜,甚至所带千余兵卒,还未走到洛阳就散了一半,一路更是抄劫掳掠,惹得沿途州郡哀声载道。之所以没有当面拆穿嘲讽,并不是给元鉴留颜面,而是给元子攸自己留颜面。

  见此情形,元子攸愈发不耐,频频敲击案几,盯着元徽说道:“城阳王若是还无计策,以解洛阳之围。朕就要召见其他良臣献策了!”

  元徽心中一颤,听出了元子攸的威胁之意。他好不容易,左右施展,才得以将李彧等人隔绝在外,怎么能让他们再次获得元子攸亲信。

  “陛下容禀,现在洛阳之围并不危急,尔朱兆在我等烧毁河桥之后,便分兵北上了。况且我等阳谋也已经生效,那尔朱世隆不也北归晋阳,争夺太原公之位了吗?其实我等可以借此时机,在城内继续募兵,同时锻炼精锐。”元鸷见元徽一时被逼迫无言以对,急忙出列,替自己同党分担,但是说的也不过是些轱辘话而已。

  听到元鸷提起烧毁河桥之事,元子攸不由满心哀伤,“李子宣(李苗)若是不死,必能继续立下奇功。又何必如此忧惧洛阳之围不解!”

  元鸷有些不服,刚想说些大话,就被元徽扯住袖子,拉了回来。

  只见皇座上的元子攸,还在闭目怀念着李苗,许久之后,才叹息道:“尔朱兆盘踞河内,虎视洛阳,他一日不除,总有回师一天。到时,朕再去哪里找一个李子宣来!”

  元徽眼珠子一转,俯首道:“既然关中和河、济皆无兵可勤。那就只能从他处再招兵了。”

  “天下处处烽火,还有哪处是安好的?还有哪处能出兵?”

  “陛下莫忘了河北。”元徽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