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85页

  他再度一个翻滚,险险躲开了那柄长槊,顺手从地上捞起了一柄物事,赫然就是原本插在马车上的大纛,刘蠡升用力一抽,将这柄宛如旗枪一样的大纛,狠狠击向对面。

  宇文泰眼睛一眯,咬牙将手中长槊反手一格,奋力荡开了刘蠡升的大纛,随后就是借着一股微弱的反弹之力,顺势往前一戳。

  这次再无走空,鲜血像是炸开一样,从刘蠡生喉咙爆出,淋淋洒洒在半空浇出一团血雾,他不停的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能睁眼茫然倒下,自己不是来占好处的吗?怎生到头来,自己变成了好处?
  这位历史上称帝十一年之久,肆掠汾州,被称为“胡荒”的天子,抢先殒命。

  宇文泰微微喘息,片刻安神之后,才下马割取刘蠡升头颅,行进之间,却忽的四处探看,刚刚那个伍长,分明速度比自己还快,怎么现在却不见人影了?难道被溃兵打落马了?

  就在他半是疑惑,半是叹息之际,在不远处,骤然响起了剧烈的轰闹声。

  宇文泰惊疑张望,只见,先前那个伍长策马而过,长臂探出,将一人从地上拔起,宛如拔葱一般,随后不知道是否是为了平衡重量,居然又从地上捞起一人,一手一个,直像是拎着两个小儿。

  这还罢了,他只凭借着两脚控制战马,如同炫耀一般,抓着这两个俘虏,绕着战场奔驰呼喝几刻之后,才甩手将俘虏掷于地上。

  力大如斯,神勇如斯!
  第218章 夜行百里挥一刀
  “属下李弼,见过右都督。”

  介休城前,残存的暮色,照的李弼满脸鲜红,衬着他浑身衣甲的血色,就如刚刚从幽冥黄泉血池中淌出来的恶鬼。

  他的身前正丢着两个俘虏,就是他先前一路奔驰所擒捉之人。这两人虽然满脸的污渍泥水,但是那股茫然加不解的神情,赫然醒目。

  宇文泰没有管地上的俘虏,只是盯着李弼打量,半晌之后,才开口,“我见过你!”

  宇文泰当然见过李弼,那是在阳曲城前对阵之时,彼时,李弼的骁勇猛烈就已经让幽州军诸将侧目了。他方才没有认出来,不过是因为李弼换了身伍长装扮,甚至他也没想到,李弼会被分在西路,甚至是自己麾下。

  李弼没有说话,只是拱了拱手,随后就束手站立一边。

  宇文泰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地上这两个让李弼舍弃了刘蠡升,也要擒捉之人。

  “尔朱天光?”宇文泰嘿嘿冷笑,“怎生不像啊,看你这蓬头垢面,丢盔弃甲的,如何是那一州刺史,尔朱氏新秀之辈?”

  尔朱天光缓缓坐直身子,扯下衣袍上面一块尚且算是干净的布,慢慢的将脸上泥水擦拭干净,“小儿辈,也敢嘲笑吾?”

  “你有何不能嘲笑,不过一丧家之犬罢了!”

  宇文泰没有兴趣和尔朱天光做口舌之争,撇下一句话后,自顾自的离去。

  远处从介休连绵到雀鼠谷数十里的战场,正在被一众匆匆赶来的辅兵打扫整理,捆绑收拢俘虏,捡拾兵刃衣甲,搬运物资粮秣,以及依靠着介休城搭建营寨。

  厮杀半日的战兵们则捏着酸痛腿脚,坐在汾水河畔,放松休憩。一些还有余力的,正借着河水清洗战马,或是甲胄兵器,丝丝缕缕的血迹从兵刃上剥离,混入奔腾的汾水之中,一去不回。

  “都督!”赵贵凑了过来,手上还捏着一本书册,满脸的开心,“隰城的财物,一点不差,都丢弃在了谷道之中,已经全部收拢起来了。”

  宇文泰皱了皱眉,没好气的说道:“金银财物有甚用,又不能吃!营寨何时能搭好,热汤热饼何时能煮好?战士们厮杀劳累,就等着吃口热的,填饱肚子!”

  赵贵脸上笑容一滞,低声说道:“热吃食片刻就好,营寨还需半个时辰才能搭好。”他沉默半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黑獭,能不能别让我管这后勤辅兵啊,我也是玄甲军出身,我也能上阵搏杀!”

  宇文泰失笑的捏了捏赵贵臂膀,“你还玄甲军出身,每次操练几乎都是倒数,若不是阿兄看你是六镇出身,而且当初跟随我等从葛荣处投奔而归,算是有功,早就把你淘汰出玄甲军了!”

  “那不也还是没淘汰嘛。你说说看,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却偏偏让我管后勤,这哪年哪月才能建功立业。”赵贵气馁不已,脸色变得恳切起来,“黑獭,你我从小相识,你怎么也得帮扶我一把。你看看怀朔镇那些个,不也都是互相提携……”

  “闭嘴!”宇文泰竖眉一瞪,直接将赵贵未说完的话给逼回去了,“你要是再这样胡言乱语,休说战兵军将,就是后勤辅兵,你也别想干了。直接去典农寺,寻柯拔勇做一个挑粪种地的老农吧!”

  赵贵自知说错了话,低着头不语,默默跟随着宇文泰。看他一路行去,慰问受伤兵卒,夸耀立功甲士,安抚无功之人,林林总总,简直就是一个优秀的统兵大将姿态。

  “这是何人?”待走到俘虏营处,宇文泰忽然看到最前面正端坐着三人,其中一人浑身泥水,好似刚从汾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负责看管俘虏营的乃是李裔之子李直,他一见宇文泰,急忙回复道:“此人自言乃是汾州刺史于晖,我不敢确定。若不是他在河中呼救,我们几乎没有发现此人。”

  “于晖?”

  “正是小老儿,将军饶命,我乃是被尔朱逆贼裹挟的,我根本不想,也不敢和裴公为敌啊。我早就预备裴公南下之时,献城献财,举族为公,尽发钱粮、徒附,以补充裴公军资。岂料,因为一时心软,为那尔朱逆贼所趁,生生将我囚禁夺权。”于晖声泪俱下,混着脸上污泥,简直惨不忍睹。

  “我之所为,根本不是出自本心。明公将至,我恨不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将军英明,请垂怜我这老儿。”于晖双手趴在地上,以头抢地,惹得他原本被泪水冲刷的有些干净的面容,再度脏污起来,“我真的是心向明公!”

  宇文泰嘴角一阵抽搐,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还是首次遇到这种情形,在脑中回忆了一番往昔裴昇遇到这种境况的处理方式,结果发现,就算谄媚如李裔,好似也没这么不要脸。

  他只得装作没听到,默不作声的瞥了一眼李直,只见李直亦是满脸的不屑神色,他挠了挠头,看向了于晖身边另外两人。

  “将军!此二人乃是尔朱天光心腹,亲信,党羽!”于晖哭声顿敛,指着豆卢宁和陆政,大声呵斥,“就是他们,非但想要裹挟我和明公为敌,在我不愿答应之时,又以我小儿和儿媳,以及全族性命为要挟!甚至在我激烈反抗之时,还想杀了老儿!”

  豆卢宁和陆政本是闭眼沉默,听到于晖一番胡言乱语,纷纷睁眼侧目。豆卢宁想要出声辩驳,可微微张口之后,还是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此二人一见我军杀到,就直接弃械投降,然后就如木偶一般,不说话也不动。”赵贵扮演起了解说角色,然后将手中书册扬了扬,“这份记载着隰城财物物资的清单,也是他们主动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