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287页

  “主公容禀,他们乃是刘蠡升所部,于孝昌元年(525年)起义,在云阳谷聚众。其首领刘蠡升自称天子,年号神嘉……”

  “云阳谷?”裴昇挥手叫停,“此地不是善无(今山西右玉县东北)附近?为何我们率军南下马邑之时,并未见到他们山胡人?”

  “他们早在孝昌二年之时就迁徙到了汾州北部山地之中,缘由是为彼时我军和尔朱氏在平城相争所吓。”

  “那么他们不好好待在汾州北部,为何跨越重重山峦,绕道汾州南部?”

  “据这萨满所言,是受人蛊惑怂恿。”

  “何人?”

  “河西人纥豆陵步蕃。”

  “哈,果然如此。看来洛阳传来的消息没有错。”裴昇露出几分笑意,“元子攸还真是迫不及待。”

  于谨眉毛微挑,他就曾经在洛阳中充当了裴昇好一阵子的密探,自然知道裴昇对洛阳消息渠道的重视。如今太原郡已占,井陉打通,洛阳传来的消息比先前快速许多。就是不知道洛中又传来了什么隐秘,崔巨伦看来果真不容小觑。

  裴昇没有多聊洛阳之事,而是看向于谨,“思敬觉得这纥豆陵步蕃,该如何应对?”

  于谨放下心思,急急思量起来,片刻后开口说道:“河西与我们相距甚远,中间非但有大河阻隔,还有一众高原山岭,所以这纥豆陵步蕃才会借刘蠡升为刀,而不是自己出手。若是想要解决他们,一可抢先斩断持刀之手。”

  于谨说到这里顿了顿,指了指洛阳方向,显然是在示意元子攸,“这等山野部族首领,未曾见过世面,所以才会将一纸诏书旨意看的很重,只要我们断了这旨意来源……他们必然不会,也没必要再继续侵扰我们。”

  裴昇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于谨见状,也不气馁,直接说起了下个方案来,“其二,就是我们亦寻一刀,让其两刀相斗。先行拖延住,等到我们腾出手,再去河西解决那纥豆陵步蕃亦是不迟。”

  “你是说山胡和此人?”裴昇垂下视线,看向了依旧跪在地上,额头死死贴住地面的萨满。

  于谨微微颔首。

  “也可,那就告知他,从今天起他就是山胡新任天子了,我会派遣一幢兵卒为其亲兵。但是,他需谨记,并州以及汾州都是我的地方,不允许他踏入。他需要尽起山胡所有部众,往河西去。”裴昇轻轻一笑,“我会提供些粮草和皮甲给他,希望他这把刀,能耐砍一些吧。”

  随着于谨的翻译,那萨满的神色渐渐变得激动起来,以至于到最后身体都在颤抖,若不是对于裴昇的惧怕大过了当天子的欣喜,他早就一跃而起,像祈福祭天一般,手舞足蹈了。

  裴昇看得不耐,摆了摆手,示意这萨满退下。虽然不通语言,但是察言观色是萨满生存技能之一,他连连堆笑,更学着于谨拱手姿势,频频做出道谢模样。

  及至出门之时,又回过头来对着裴昇叩首,当然也没忘了给于谨磕一个。

  倒是惹的堂上两人,一时失笑。

  片刻之后,于谨收敛笑容,正色进言,“主公,高都督已到平阳郡,我等也需开始行动了。”

  “好,那就准备上高地吧!”

  裴昇拍了拍手,堂侧的厢房里转出诸将,簇拥着挤入大堂。

  “依照先前军议,我将亲率大军出发,这晋阳城就留阿六敦和思政驻守,你们二人一为郡丞,一为郡司马。务必要协力合作。”裴昇先点名两人,面露严峻之色。

  斛律金恭敬领命,随后便带笑看向王思政,笑容如老农般憨厚,惹得一贯面冷的王思政也不得不扯着僵硬笑意相对。

  而在斛律金身边,斛律光的小脸却绷得紧紧的,关于其父的任命早就有风声传出,甚至于对自己的任命,也是影影倬倬,有头有尾。所以这些时日里,他的心就像被小猫抓一样,瘙痒难耐。

  此刻听到关于斛律金的任务落地,他身躯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起来。

  裴昇看得有趣,故意停顿了片刻,装出一番苦恼神色,将目光在诸将身上游移,“至于阿六敦先前所率领的高车骑军嘛……”

  眼看着斛律光越来越紧张,甚至于额头有汗,裴昇也不再逗弄他,直接伸手一指,“就由明月来接掌,嗯,为骁骑将军。”

  “喏!”斛律光一个激灵,好似被电到了一般,大声应是。

  随后才在斛律金的频频侧目示意之下,上前接过了将军印绶以及调兵铁符,原本绷紧的小脸上,也慢慢浮现了涨红的兴奋之色。

  “哗~”诸将适时的发出喧闹和赞叹,就连堂外护卫的玄甲军们也纷纷赤红着眼睛,盯着斛律光,眼神里尽是羡慕。

  裴昇看向已经伤愈的寇洛,这位曾经傲娇的老将,用他的箭伤和两次招降之举,赢得了众人的信任,“以寇洛为先锋都督,率三千步骑,攻取涅县。”随后不停,又指向了站在寇洛身边的万俟普,“万俟普亦为先锋都督,率三千步骑,攻取乡县!”

  裴昇猛然起身,对着诸将挥手道:“余者跟随我左右,尽起晋阳两万精锐,直取上党!”

  帐中众人,自李虎往下,于谨、彭乐、独孤如愿,以及其他将领,纷纷俯首称喏。

  翌日,四月十三日,在高欢率众钻入雀鼠谷之时,裴昇停在晋阳已经很久的大军,也如一部巨大机器般开始轰隆转动起来。

  这等声势,立刻变成了消息探报,飞速传到了即将直面幽州军的尔朱世隆手中。

  “这尔朱天光真是无能!废物!”

  上党郡,郡治壶关城内,这已经是尔朱世隆不知道第几次唾骂尔朱天光了。只见他来回踱步,转悠不停,嘴上更是叫嚷着,“若是我守晋阳,岂能如此轻易让幽州军攻陷!这等雄城,古往今来都无几次陷落,居然在他手中这么不堪一击!”

  “都说他是我们尔朱氏新一辈,最为出秀之人!我呸!简直就是沽名钓誉之辈!”

  同在屋内的尔朱彦伯以及尔朱弼,脸上都是无奈,而性急的尔朱拂律归,却是嗤笑道:“尔朱天光如何我先不评价,你尔朱世隆又能好到哪去。幽州军停驻晋阳三月之久,你居然丝毫未有行动!如今他们大军开拔,你除了咒骂尔朱天光之外,可有他法?”

  “也难怪,太原公生前,说你是无胆之人!”

  “谁说我无有行动!我不是……”尔朱世隆反口辩驳,但是话说一半就咬牙不说了。

  “哼,不是什么?你以为你派密使去和裴昇议和,我们就不知道?结果呢?密使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人家裴昇根本不愿理睬你!”尔朱拂律归似乎似要撕破脸皮一般,直言不讳,“早知道,我就留在吐末儿那边了,也省的看你束手无策的难堪样子!”

  “尔朱拂律归你大胆!”尔朱弼哪里能忍自己兄长被人这般嘲讽,直接推案而起,一头冲向拂律归,好似要生死相搏一样。

  尔朱拂律归哪里会怕,直接捋袖招手,眼看着两人冲突就要爆发,同在堂内的叱列延庆(尔朱世隆姐夫),以及长流参军宋显、都督常善几人纷纷上前劝阻。